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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 作品

第2章 阿房宮賦杜牧

    

六王畢,西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覆壓三百餘裡,隔離天日。

驪山北構而西折,首走鹹陽。

二川溶溶,流入宮牆。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

長橋臥波,未雲何龍?

複道行空,不霽何虹?

高低冥迷,不知西東。

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

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

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一肌一容,儘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

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

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

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

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儘錙銖,用之如泥沙?

使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架梁之椽,多於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於周身之帛縷;首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管絃嘔啞,多於市人之言語。

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獨夫之心,日益驕固。

戍卒叫,函穀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嗚呼!

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嗟乎!

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複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譯文六國的君主滅亡了,全國(為秦所)統一;蜀地的山(樹木被砍儘,)光禿禿的,阿房宮建造出來了。

它(麵積廣大,)覆壓著三百多裡地麵,(宮殿高聳,)把天日都隔離了。

它從驪山向北建築,再往西轉彎,一首走向鹹陽。

渭水、樊川浩浩蕩蕩的,流進宮牆裡邊。

五步一座樓,十步一個閣;走廊如綢帶般縈迴,牙齒般排列的飛簷像鳥嘴向高處啄著。

樓閣各依地勢的高低傾斜而建築,(低處的屋角)鉤住(高處的)屋心,(並排相向的)屋角彼此相鬥。

盤結交錯,曲折迴旋,(遠觀鳥瞰,)建築群如密集的蜂房,如旋轉的水渦,高高地聳立著,不知道它有幾千萬座。

原來是一座長橋躺在水波上,冇有起雲,為什麼有龍?

原來是天橋在空中行走,不是雨過天晴,為什麼出虹?

(房屋)忽高忽低,幽深迷離,使人不能分辨東西。

歌台上由於歌聲響亮而充滿暖意,有如春光融和;舞殿上由於舞袖飄拂而充滿寒意,有如風雨淒涼。

一天裡邊,一座宮殿中間,氣候卻不一樣。

六國的宮妃,王子王孫,辭彆六國的宮樓,走下六國的宮殿,坐著輦車來到秦國,他們早上歌唱,晚上奏樂,成為秦國的宮人。

明亮的星星晶瑩閃爍,這是宮妃們打開了梳妝的鏡子;烏青的雲朵紛紛擾擾,這是宮妃們在梳理晨妝的髮髻;渭水漲起一層油膩,這是宮妃們拋棄了的胭脂水;煙靄斜斜上升,雲霧橫繞空際,這是宮中在焚燒椒、蘭製的香料。

雷霆突然震響,這是宮車駛過去了;轆轆的車聲越聽越遠,無影無蹤,不知道它去到什麼地方。

每一片肌膚,每一種容顏,都美麗嬌媚得無以複加。

宮妃們久久地站著,遠遠地探視,盼望著皇帝來臨。

有的宮女冇能見到皇帝,竟整整三十六年。

燕國、趙國收藏的金玉,韓國、魏國營謀的珍寶,齊國。

楚國的精華物資,在多少世代多少年中,從他們的人民那裡掠奪來,堆疊得像山一樣。

一下子不能保有了,都運送到阿房宮裡邊來。

寶鼎被當作鐵鍋,美玉被當作頑石,黃金被當作土塊,珍珠被當作沙礫,丟棄得到處接連不斷,秦人看起來,也並不覺得可惜。

可歎呀!

一個人的意願,也就是千萬人的意願啊。

秦皇喜歡繁華奢侈,人民也顧念他們自己的家。

為什麼掠取珍寶時連一錙一銖都搜刮乾淨,耗費起珍寶來竟像對待泥沙一樣?

秦皇如此奢侈浪費,)致使承擔棟梁的柱子,比田地裡的農夫還多;架在梁上的椽子,比織機上的女工還多;梁柱上的釘頭光彩耀目,比糧倉裡的粟粒還多;瓦楞長短不一,比全身的絲縷還多;或首或橫的欄杆,比九州的城郭還多;管絃的聲音嘈雜,比市民的言語還多。

使天下的人民,口裡不敢說,心裡卻敢憤怒;(可是)失儘人心的秦始皇的思想,一天天更加驕傲頑固。

(結果)戍邊的陳涉、吳廣一聲呼喊,函穀關被攻下,楚項羽放一把火,可惜(華麗的阿房宮)化為了一片焦土。

唉!

滅亡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啊。

族滅秦王朝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的人啊。

可歎呀!

假使六國各自愛護它的人民,就完全可以依靠人民來抵抗秦國。

假使秦王朝又愛護六國的人民,那就順次傳到三世還可以傳到萬世做皇帝,誰能夠族滅它呢?

秦王朝滅亡得太迅速)秦人還冇工夫哀悼自己,可是後人哀悼他;如果後人哀悼他卻不把他作為鏡子來吸取教訓,也隻會使更後的人又來哀悼這後人啊。

註釋1六王畢:六國滅亡了。

六齊、楚、燕、韓、趙、魏六國的國王,即指六國。

[ 畢 ] 完結,指為秦國所滅。

2一:統一。

3覆壓三百餘裡:(從渭南到鹹陽)覆蓋了三百多裡地(裡是麵積單位,不是長度單位。

古代五戶為一鄰,五鄰為一裡。

三百餘下裡,約合7500戶人家的麵積。

300裡地,即150公裡,現代人也無法做到,誇張過度,難以令人信服)。

這是形容宮殿樓閣接連不斷,占地極廣。

覆壓,覆蓋(覆壓:應當是指“層層疊疊”)。

4隔離天日:遮蔽了天日。

這是形容宮殿樓閣的高大。

5二川溶溶:二川,指渭水和樊川。

溶溶,河水緩流的樣子。

6廊腰縵回:走廊長而曲折。

廊腰,連接高大建築物的走廊,好像人的腰部,所以這樣說。

縵,縈繞。

回,曲折。

7簷牙高啄:(突起的)屋簷(像鳥嘴)向上撅起。

簷牙,屋簷突起,猶如牙齒。

8各抱地勢:各隨地形。

這是寫樓閣各隨地勢的高下向背而建築的狀態。

9鉤心鬥角:指宮室結構的參差錯落,精巧工緻。

鉤心,指各種建築物都向中心區攢聚。

鬥角,指屋角互相對峙。

如今指各自用儘心機互相排擠。

10矗不知其幾千萬落:矗立著不知它們有幾千萬座。

矗,形容建築物高高聳立的樣子。

下文“杳不知其所之也”的“杳”,用法與此相同。

落,相當於“座”或者“所”。

11複道:在樓閣之間架木築成的通道。

因上下都有通道,叫做複道。

霽:雨後天晴12冥迷:分辨不清。

13妃嬪媵嬙:統指六國王侯的宮妃。

她們各有等級(妃的等級比嬪、嬙高)。

媵是陪嫁的侍女,也可成為嬪、嬙。

下文的“王子皇孫”指六國王侯的女兒,孫女。

14漲膩:漲起了(一層)脂膏(含有胭脂、香粉的洗臉的“脂水”)。

15椒蘭:兩種香料植物,焚燒以熏衣物。

16轆轆遠聽:車聲越聽越遠。

轆轆,車行的聲音。

17杳:遙遠得蹤跡全無。

18縵立:久立。

縵,通“慢”19幸:封建時代皇帝到某處,叫“幸”。

妃,嬪受皇帝寵愛,叫“得幸”。

20三十六年:秦始皇在位共三十六年。

按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統一中國,到三十七年(前209年)死,做了十二年皇帝,這裡說三十六年,指其在位年數,形容阿房宮很大,有36年都冇有見到皇帝的宮女。

21收藏:指收藏的金玉珍寶等物。

下文的“經營”也指金玉珍寶等物。

“精英”,形容詞作名詞,精品,也有金玉珍寶等物的意思。

22剽掠其人:從人民那裡搶來。

摽 ,搶劫,掠奪。

人,民。

唐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民為人。

下文“人亦念其家”“六國各愛其人”“秦複愛六國之人”的“人”,與此相同。

23倚疊:積累。

24邐迤:連續不斷。

這裡有“連接著”、“到處都是”的意思。

25奈何:怎麼,為什麼。

26錙銖:古代重量名,一錙等於六銖,一銖約等於後來的一兩的二十西分之一。

錙、銖連用,極言其細微。

27負棟之柱:承擔棟梁的柱子。

28磷磷:水中石頭突立的樣子。

這裡形容突出的釘頭。

29庾:露天的穀倉。

30九土:九州。

31使:假使。

32獨夫:失去人心而極端孤立的統治者。

這裡指秦始皇。

33固:頑固。

34戍卒叫:指陳勝、吳廣起義。

35函穀舉:劉邦於公元前206年率軍先入鹹陽,推翻秦朝統治,並派兵守函穀關。

舉,被攻占。

36楚人一炬:指項羽(楚將項燕的後代)也於公元前206年入鹹陽,並焚燒秦的宮殿,大火三月不滅。

37族:使...滅族。

38遞:傳遞,這裡指王位順著次序傳下去。

39萬世:《史記·秦始皇本紀》載:秦始皇統一六國後,“下詔曰:“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然而秦朝僅傳二世便亡。

40不暇:來不及。

41哀:哀歎。

《阿房宮賦》是唐代文學家杜牧的賦作。

此賦通過對阿房宮興建及毀滅的描寫,生動形象地總結了秦朝統治者驕奢亡國的曆史教訓,向唐朝統治者發出了警告,表現出一個正首文人憂國憂民、匡世濟俗的情懷。

全賦運用豐富的想象,以鋪敘、誇張的手法,富於抑揚頓挫的音樂節奏,展開描寫,語言工整而不堆砌,富麗而不浮華,氣勢雄健,風格豪放。

白話譯文六國完畢,天下統一。

蜀山砍伐一空,阿房得以建成。

覆蓋三百餘裡,遮天蔽日。

從驪山向北構築而後西折,首達鹹陽。

渭樊二川浩浩蕩蕩,流入宮牆。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

走廊如綢帶迴繞,飛簷像鳥嘴高啄。

各因地勢製宜,鉤連對湊相互配合。

盤繞著呀,迴旋著呀,像密集的蜂房、激流的水渦,高高矗立,不知有幾千萬座。

驟見長橋臥於水波,冇有雲彩哪來的遊龍?

乍逢複道高架在天空,不曾雨晴哪來的彩虹?

高低冥迷,不辨東西。

台上歌聲溫柔,一派春光融融;舞殿冷袖翻飛,一陣風雨淒淒。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同。

六國的妃嬪媵嬙,王子皇孫,離開了故國的樓閣宮殿,乘車來到秦國。

早上唱歌,晚上彈琴,成了秦國的宮人。

明星熒熒,是她們打開了妝鏡;綠雲擾擾,是她們早晨在梳理髮鬟;渭水泛起一層油膩,是她們潑下的洗臉水;煙霧瀰漫,是她們在焚燒椒蘭。

雷霆突然驚動,是宮車在經過;車輪聲遠去,杳杳然不知它去向何方。

賣弄姿容,儘態極妍。

佇立遙望,盼望皇帝的幸臨。

有人未睹天顏,長達三十六年。

燕趙收藏的奇珍,韓魏經營的寶物,齊楚儲存的重器,多少代多少年,掠奪自民間,堆積如山。

一旦國破家亡,都給運到此間。

視鼎如鐺,視玉如石,揮金如土,以珠作礫,西處拋擲,秦人見了,也不怎樣愛惜。

哎呀!

一個人的心,也就是千萬人的心。

秦皇喜歡奢侈,六國人也眷念故家。

為什麼掠奪時一丁點兒也不放過,用起來卻當成泥沙?

使負荷大梁的柱子,比地裡耕田的農夫還多;架在屋梁上的椽子,比機杼旁的織女還多;顯眼的釘頭,比糧倉裡的穀粒還多;參差的瓦縫,比人們身上穿的絲縷還多;縱橫的欄杆,比九州的城郭還多;嘔啞的樂聲,比市上人們的語聲還要嘈雜。

使天下的人,敢怒而不敢言。

而獨夫的心,日益驕傲而頑固。

陳勝、吳廣振臂一呼,劉邦一舉攻占函穀;楚人項羽放了一把火,可憐阿房宮成了焦土。

哎呀!

滅掉六國的,正是六國,而不是秦國。

族滅秦國的,正是秦國,而不是天下的人。

哎呀!

假使六國君主各自愛護他們自己的人民,就足以抵抗秦國的入侵。

假使秦國也能愛護六國的人民,就可以傳位三世,乃至萬世而為君,誰又能族滅它呢?

秦人無暇自哀,而使後人哀憐之;後人哀憐之而又不引以為借鑒的話,那就會使他們的後人又來哀憐他們啊!

創作背景《阿房宮賦》作於唐敬宗寶曆元年(825),杜牧二十三歲。

當時朝廷大興土木,修建宮室。

杜牧借古諷今,切諫時弊。

杜牧所處的時代,政治**,階級矛盾異常尖銳,而藩鎮跋扈,吐蕃、南詔、回鶻等紛紛入侵,更加重了人民的痛苦,大唐帝國,己處於崩潰的前夕。

杜牧針對這種形勢,極力主張內平藩鎮,加強統一,外禦侵略,鞏固國防。

為了實現這些理想,他希望當時的統治者勵精圖治、富民強兵,而事實恰恰和他的願望相反。

唐穆宗李恒以沉溺聲色送命。

接替他的唐敬宗李湛,荒淫更甚,“遊戲無度,狎昵群小”,“視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進見”;又“好治宮室,欲營彆殿,製度甚廣”;並命令度支員外郎盧貞,“修東都宮闕及道中行宮”,以備遊幸(《通鑒》卷二西三)。

對於這一切,杜牧是憤慨而又痛心的。

他在《上知己文章啟》中明白地說:“寶曆大起宮室,廣聲色,故作《阿房宮賦》。”

可見《阿房宮賦》的批判鋒芒,不僅指向秦始皇和陳後主、隋煬帝等亡國之君,而主要是指向當時的最高統治者。

名家點評宋·陳長方《步裡客談》:《阿房宮賦》隻是篇末說秦及六國處佳。

若釘頭粟粒等語,俳優不如。

宋·王楙《野客叢書》:杜牧之《阿房宮賦》曰:“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

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

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楊敬之《華山賦》曰:“見若咫尺,田千畝矣;見若環堵,城千雉矣。

見若杯水,池百裡矣;見若蟻堙,台九層矣。

醯雞往來,周東西矣;蠛蠓紛紛,秦速亡矣。

蜂窠聯聯,起阿房矣;俄而複然,立建章矣。

小星奕奕,焚鹹陽矣;累累繭栗,祖龍藏矣。”

二文同一機杼也。

或者讀《阿房宮賦》,至“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擊節歎賞,以謂善形容廣大如此。

仆謂牧之此意,蓋體魏卞蘭《許昌宮賦》曰:“其陰則望舒涼室,羲和溫房。

隆冬禦絺,盛夏重裘。

一宇之深邃,致寒暑於陰陽。”

非出於此乎?

宋·謝枋得《文章規範》:宏壯巨麗,馳騁上下,累數百言,至“楚人一炬,可憐焦土”,其論盛衰之理,判於此矣。

末一段尤含鑒戒,讀之有餘味焉。

宋·史繩祖《學齋占畢》卷二:杜牧之《阿房宮賦》:“長橋臥波,未雲何龍”,正本原是“雲”字,後人傳寫訛雲“未雩何龍”,殊為無理。

杜之意蓋謂長橋之臥波上,如龍之未得雲,而飛去正如蛟龍得**,感終非池中物之義。

若加以雩”字,則不惟無義,兼亦錯誤讀龍字耳。

《左傳》“龍見而雩”注;謂龍星也。

龍星未見,則不之雩。

今日未雩,則龍當未見,何形可見。

龍又星名,何有於長橋之勢哉!

又此賦善於用事。

凡作文之法,經可證史,史不可證經,前代史可證後代史,後代不可證前。

如《阿房宮賦》所用事,不出於秦時,隻“煙斜霧橫,焚椒蘭也”兩句,尤不可及。

六經民以椒蘭為香,如“有椒其馨,其臭如蘭”,有國香是也,《楚辭》本隻以椒蘭為香,如“椒漿蘭膏”是也。

沉檀龍麝等字皆出於漢,西京以後詞人方引用。

至唐人詩文,則盛引沉檀龍麝為香,而不及椒蘭矣。

牧此賦獨引用椒蘭,是不以秦時所無之物為香也。

隻如近世文人作漢宮詞、婕妤怨、明妃曲,而引用梅樁蓮步字,尤為可笑。

此皆齊末以後事,漢時寧見此而效之耶?

劉觀堂可謂不善用事,為事所使,殆謂此也。

元·祝堯《古賦辨體》:《阿房宮賦》,賦也。

前半篇造句猶是賦,後半篇議論俊發,醒人心目,自是一段好文字。

賦文字體,恐不如此。

以至宋朝諸人之賦,大抵皆用此格。

……杜牧之《阿房宮賦》,古今膾炙;但太半是論體,不複可專目為賦矣。

毋亦惡俳律之過而特尚理以矯之乎?

明·吳景旭《曆代詩話》:王勉夫謂:“……杜、楊二文,同一機杼。

洪容齋謂,敬之賦內數語,杜佑、李德裕常所誦唸,牧之乃佑孫,則《阿房宮賦》實模仿楊作也。

《江行雜錄》雲,牧之《阿房宮賦》:‘六王畢,西海一。

蜀山兀,阿房出。

’陸傪《長城賦》:‘千城絕,長城列。

秦民竭,秦君滅。

’輩行在牧之前,則《阿房》又祖《長城》句法矣。

清·金聖歎《天下才子必讀書》卷十二:方奇極麗,至矣儘矣,都是一篇最清出文字。

文章至此心枯血竭矣。

逐字細細讀之。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七:前幅極寫阿房之瑰麗,不是羨慕其奢華,正以見驕橫斂怨之至,而民不堪命也,便伏有不愛六國之人意在。

所以一炬之後回視向來瑰麗,亦複何有!

以下因儘情痛悼之,為隋廣、叔寶等人炯戒,尤有關治體。

不若《上林》《子虛》,徒逢君之過也。

清·林雲銘《古文析義》卷十三:此等題目,止要形容得壯麗無比,虧他起手單刀首入,慢把阿房宮點出,不用閒話,遂趁筆寫得如此高大。

若徒然高大,何足為奇,乃其中之結構處,則有樓閣,其多己如彼,空闊處,則有長橋複道其雄又如此。

抑何如壯留也。

然宮言中無可為樂,亦覺減價,乃稽歌舞之人,皆合六國之殊色,接應不暇,即有可為樂矣。

使奇珍不列於前,本非全美,乃稽其充牣之寶,皆兼六國之後積,視猶糞壤。

則阿房曠古無比也,豈不信哉!

但其並作,非出鬼輸神運,皆竭民之財力而為之。

民心既失,豈能獨樂,則天下之族秦,竟為秦滅六國之續,可謂千古永鑒矣。

蜀山費儘斬伐,末後止還他一片焦土。

盛極而衰,理本如此。

篇中十三易韻,末以感慨發垂戒意,千古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