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煙波卜卦
“呸！
死渣男！
姑娘這卦金我不收也得罵他！”
白唯縮在竹馬紮上一邊給求卦的青樓姑娘遞過一把瓜子，一邊吐出瓜子皮兒大罵道，旁邊擱著一本翻開的師父給留的算命卜經。
那青樓姑娘也是聽說這煙波鎮裡來了個新來的有趣的小道士，並不像其他那些長鬍子，牛鼻子和笑臉和尚，他們總是街上吆喝招呼套詞，又或者神神秘秘跑到彆人身邊，算卦的時候信手指點，又神神叨叨地說了些讓人不甚聽懂的卦辭，結尾不過好自為之亦或命中須有之類的不得罪人的慣口。
可這小道士就有趣在，每次算卦的時候，問完八字摸完骨，然後就開始翻查字典賬本似的對著那本破書翻翻找找，然後就開始斷卦。
而小道士斷卦，開始就跟個村口阿婆似的陪著卦主嘮嗑，說話也不像其他攤子遊婆那般，說話都很明白清楚，說到動情處要不陪著卦主哭哭啼啼，要不就像現在這般拍腿子怒罵……怎麼說好呢？
很滿足情緒價值！
如果隻是這樣，鎮子裡的人倒也不會都一個個跑到小道士這兒算命，先前瞧見小道士翻書隻當是人學藝不精，也有好事圍觀的看著那書，也儘是虛頭巴腦，玄乎其玄的詞兒，一句話，看不懂！
但這小道士斷卦的時候，且不說陪人嘮嗑那勁兒讓人待著舒服，就是那幫人找東西找人那一手斷言，確實幫人不少活計。
之前也有搗蛋混子，愣是拿著自家大黃狗八字和仙逝的姥爺的八字拿去算，被小道士連罵晦氣，說小道士不算這狗命陰命，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可也看出來這小道士確實有些本事。
要說這卦金不貴，找東西五文錢，算前程二十文，事有大小，亦分多少。
另外這算命經本來也不是說像是現在這樣打卷破角的，就是這找他人多，翻多的……姑娘也是苦命人，前幾年那些日子遇了個周姓書生，這書生口生蓮花，人小姑娘平日見的紈絝粗漢哪像這般，一來二去暗生情愫，三來西去便琢磨著私定終生，說是要趕考當官，回來明媒正娶。
這一下可把姑娘感動地稀裡嘩啦，可進京趕考這事路上盤纏不少，姑娘想著也是以後夫婿，大手一揮掏出來這小半輩積蓄贈予了那書生。
說起兩人這因緣也是自那周丞相上任後，新朝便推行了什麼科舉製，這下便是給民間百姓有了當官的機會，再加上女帝掌朝，這青樓姑娘也不像以前那樣遭人賤視，隻是這書生離去也有兩三年了，卻是未歸娶她，這路長水遠的，要一個姑娘去尋他也不現實，趕上這小道士，拿了書生八字便要問究竟幾何。
這一算不要緊，瞧著這小道長拿到八字，埋頭翻書，翻著翻著，越翻越慢，身子卻是抖成了篩子，不斷喘著粗氣，麵色好一陣變換，深吸了一口氣，坐回馬紮醞釀了好一陣，便開始大罵這書生是個負心漢。
大夥也是第一次見這小道士這麼發火，道長卻是道來這混小子拿了錢財哪裡是去趕考？
分明是拿了錢財去招惹其他姑娘，登徒浪子！
呸！
小姑娘哭哭啼啼，大夥義憤填膺，也紛紛為這姑娘抱不平，小道長見也安慰差不多，堅持不收這卦金，隻贈了道批卦語：一去誤佳人，勸君換新天。
便是結了這卦。
待得那姑娘離去眾人也散去差不多後，白唯卻是長長歎了口氣。
方纔的八字定卦，小道士隻看到這周姓書生天生狀元，戶部星位，少年得誌，可卻是過剛易折，遇兵則衝，此時八字己是陰命。
想來是高中後臨時受命來不及回鄉，又遭奸人才落得此等下場，而那陰命也是了不得，朝腐當報血肉身，福澤國運三百年。
姑娘命苦，早放下也好，當世國士，為國捐軀，此等豪意，白唯也是冇臉收這卦金，畢竟這其中因緣自己也受了善業。
但也怪的是，這命格必追侯位，為何朝廷到現在冇有通告天下？
算不清，道不明，順其自然罷。
“處理好那青樓女子，做得巧合些，莫要讓人瞧出來端倪”茶樓頂層，周複始呷了口綠茶和身後的壯漢吩咐了一聲，隨即看著對著麵前的對著算命攤發呆的美人。
“陛下？”
周複始輕聲打斷女帝不知飄向何處的思緒。
女帝並冇有不悅，扭回頭也呷了一口，兩人似乎也冇有一般的君臣之彆，如今在頂層相談好似平常。
“無妨，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擺了擺手，女帝，目光又落回那抖著小腿縮在馬紮上嗑瓜子的白唯身上。
說不上來，總覺得那副市井賤相和某個小老頭很像。
“緣生觀那邊己經派人查過了，還是一無所獲，探子隻說還和之前左相在位時一樣，儘是破落相，不過留心了下，痕跡較新，算上村民說過的下山道士，他總共收過西個徒弟，隻是小徒弟似乎不做法，愛惹禍，其他幾個徒弟目前也是銷聲匿跡。
當然，如果陛下一定要查的話，臣應該比左相能多出一個結果來……”“罷了罷了，是我有執念罷了。”
女帝眼神似是有些空洞，“這小老頭狡猾，想不見人容易得很，他隻是不想見我，不為難了。
從今以後都不用查了，我累了。”
“是。”
周複始應答一聲，又回眸看向另一邊的倒茶的女探子，女探子受意就退下行動了。
其實周複始是很奇怪，之前他還冇爬到丞相之位的時候女帝便總是派人去找一個小老頭道士，而這道士之前也不過是先帝時期的司天監的小禮監罷了，或有當初女帝的往事辛密吧？
但周複始並不關心，天下要操心的事太多，更何況，他周複始，從來不信命。
煙波鎮也算是女帝的故鄉，煙波鎮本名不叫煙波鎮，先帝時期是叫風波鎮，那時先帝立吳國十年整，開國定江山，百廢待興，立號新朝。
先帝勵精圖治，不曾與任何女子定親，開國未有皇後，而開國將領女眷皆有所配，但維護統治那一套，皇後必為這政治團體的候選，於是先以招妃名義從全國各處篩選，女帝便是當初從這風波鎮選出而後進宮的。
進宮後先帝也是喜愛女帝，便覺風波不好聽，又聽了司天監執事言語，這才更名煙波鎮。
話說這頭，正當白唯打算收起馬紮卦攤的時候，一襲勁裝帶風而行，看似動作粗獷狂放，實則入微不著痕跡。
“小道長，可還算卦？”
那勁裝男子大大咧咧地坐落在卦攤前的馬紮上。
白唯瞥了眼這名男子，說不上有種心虛之感，不過對方目明清淨，鷹眉劍尾，絡腮美髯，身健肌壯，衣襲利落，看樣子是習武好手，反正白唯怕捱打，便又坐回馬紮，隨即笑臉相迎：“敢問求何卦啊？
姻緣還是前程？
還是些尋物小事？”
“小事，尋物！
前段時間丟了把劍匣，記不清落在哪兒了。
前些日子有些玩過頭了。”
“五文錢一卦，那施主就麻煩給下八字了。”
說著白唯又打算掏出那本破書準備翻找。
待得這好漢在紙上落筆揮灑生辰，還不待準備多問，白唯隻一眼便嚇得跌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首首看著眼前的男人，也不由得伸出食指指著對方，顫顫巍巍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