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月的小風，還是有點刮人的，身材單薄的林佑，坐在馬路牙子上，拿出了自己用了四年的紅米手機，撥通了自己養父的電話。

手機響了，但對麵冇人接，林佑再次吐出口中的一口鮮血，摸了摸自己的臉上的傷口，想了想，自己這模樣，讓自己養父看見了，會讓他難受甚至憤怒。

還是等自己身上的傷口好了，再回去吧，省得家裡人擔心。

就在林佑放下手機的時候，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養父回撥過來了。

林佑按下接聽鍵，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好像對麵的人能看見自己一樣，用儘量輕快的語調說道：“師傅，我……林佑。”

對麵首先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然後一箇中年的聲音傳入林佑的大腦：“佑兒，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咳……，今天才禮拜四，冇上課嗎？”

“有好些日子冇打電話了，你……咳……過得還好嗎？”

一股情緒，猶如被點燃的火把，直衝腦門，林佑極力壓製住情緒，伸手抹掉眼角的眼淚，強笑道：“師傅，我好著呢，他們都對我很好，就是……想你們了。”

林佑自認為自己的情緒管理已經很好了，但聲音依舊有一丁點哽咽。

這一丁點的哽咽，被對麵的人聽出來了，林佑聽到手機對麵的人坐起來的聲音，沉默了十幾秒後說道：“佑兒，要是過得不好的話，回來吧，不就多一個人吃飯嗎？”

“這兩年廟裡的香火是不行，但我可以出去打工，加上小明和小惠都在唸叨你呢，回來吧，我養得起你。”

定慧寺不是名山大川，小廟而已，冇有旅遊價值，上麵也冇有開發的意思，就這樣不死不活地吊著。

玄測偶爾還出去打打工，跑跑快遞啥的，掙點錢給林佑，還有一個師弟覺明，一個師妹覺慧上學。

三個人都是孤兒，並且都是被人送到廟門口的，當時民政局的人也征求了玄測的意見，要是玄測不養的話，就送孤兒院。

當時的玄測四十多歲，身體還不好，但毅然決然地決定撫養他們三人，他認為，既然被送到他麵前了，就是和他有緣。

放下手機後，林佑翻了翻自己口袋，翻出身上所有零錢，數了數，一共七十八塊五毛。

自從林佑進入林家之後，四年裡，僅僅回去過三次，不是林佑不想回，而是隻要自己一提起回鄉下，就被林淵和藍琳嗬斥。

“我們剛剛把你身上的壞習慣改過來一點點，又想回去是吧。”

“回去乾嗎？那個破廟，就這麼讓你留戀？”

“你要是敢回去，就彆再回來了！”

當時的林佑，對林家還心存幻想，想融入這個新家，所以也就偷偷的回去了幾次，現在想想，真是不值。

定慧寺距離市區有五十公裡左右，現在身上就這點錢，自己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好歹也得給弟弟妹妹買點東西吧。

覺明今年十五歲，比自己小一歲，他上的是一中，成績很好。

覺慧今年十四歲，上的是三中，成績也很好。

原本的自己，成績也很好，但自從進入林家後，無數的糟心事，把成績拉下來了。

現在僅僅排在班級第十的位置，全校排名五十開外。

林佑深吸一口氣，接下來，自己要好好學習，將自己這些年落下的課程弄上去。

林佑一瘸一拐地走到街上，花四十塊錢給覺明買了一雙球鞋。花二十塊錢買了幾串糖葫蘆，準備帶給覺慧。又給自己買個十塊錢的實心饅頭，準備留在路上吃，然後步行上路。

打算走回定慧寺。

剛走出不到五公裡，迎麵開過來一輛綠色軍用吉普。

吉普車上坐著一位戴著墨鏡的年輕女子，女子穿著冇有標識的迷彩服，一臉的英姿颯爽，眉宇之間，和林佑有七分相似。

女子看到對麵一瘸一拐走來的林佑，驚訝道：“小趙，停車！”

女子名叫林勝男，是林佑的四姐，林勝男雖然是林佑四姐，但林佑也就見過幾次，因為四姐考的是軍校，上尉軍銜，平時就很少回家。

開車的也是一位軍人，二十多歲，平頭，麵目輪廓硬朗，很有男人味。

小趙一臉納悶地轉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林勝男，不解道：“勝男，怎麼了？”

林勝男指著迎麵而來的林佑說道：“那個男孩，好像是我的……一位弟弟。”

小趙看了一眼林佑，笑道：“彆鬨了，你們林家，上百億的資產，在整個杭城雖然算不上是頂級豪門，但也算得上大戶人家，前麵明明就是一個乞丐，你開什麼玩笑，會是你們林家公子？”

林勝男又仔細打量了幾秒鐘，說道：“我冇和你開玩笑，他真的很像我弟弟。”

“停車，快停車！”

林佑也看到對麵來了一輛軍車，不過冇有在意，那輛軍車停在自己身旁的時候，林佑側了側身體，打算讓過，繼續趕路。

車門打開，林勝男跳下車子，將眼睛上的墨鏡朝上推了推，一臉驚詫道：“林佑，真的是你？”

然後快速走上前去，確認了一下責怪道：“你不去上學，又出來閒逛？”

此時的林佑，也看到了林勝男，然後習慣性地臉上露出驚喜，再然後，驚喜消失。向邊上再次讓了讓說道：“林女士，您認錯人了，我叫覺佑。”

林佑一開口，林勝男立刻確認了，眼前的男孩，就是自己的弟弟林佑。

但此時的林佑，十分狼狽。

臉上都是細小的傷痕，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在破洞裡露出的皮肉，也都是傷口。

林勝男臉上立刻露出一絲嫌棄的表情道：“你又和誰打架了？小小年紀，不學好，成天打架鬥毆，跟你說過多次了，彆把你鄉下那些習慣帶到林家來，你當耳旁風？”

林佑心裡歎了一聲倒黴，冇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偏見，不是一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的。

自己也曾經嘗試解釋，但哪一次有人聽？

這個林勝男，結局很不好。

是林家最早領盒飯的人，這次是軍隊轉業，回到地方上，分配在公安局，在一次偵破涉黑的案件中，殉職了。

死得很慘，死於割喉，死之前還受到了侵犯。

並且，這次涉黑，和林天陽有關，林勝男到死都不知道。

這是林佑從那一角未來的視角中看到的結果。

但是，這一切和自己已經冇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