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氧氣》
8月1日。
上午陰轉小雨，中午小雨轉中雨，下午中雨轉大暴雨。
“暴雨黃色預警受強降雨雲團影響，本市將有暴雨發生，從8月1日17時33分起，全市暴雨黃色預警信號生效，請注意防禦。”
樂音網市場部，此時正有三人站在窗邊愁眉苦臉。
“組長，發暴雨黃色預警了，今天可以早點下班吧？”一個黃色頭髮的年輕人說。
他旁邊，梳著雙馬尾的年輕女孩猛猛點頭：
“是啊組長，5點半就要下暴雨，很快就到了。”
他們二人口中的組長是個四十多歲的眼鏡男。
他留著藝術氣息濃厚的長髮，穿著藝術氣息濃厚的長筒黑皮靴，同時也繼承了一些藝術家不愛洗頭，不愛洗澡的濃厚傳統。
組長用手梳了下稀疏的長髮，轉頭走向工位：
“把昨天的投稿看完，大家先選出一個冠軍吧。”
“還看？您不止一次說，黃嘉慧的《未來情人》可以進入今年總榜的前五十，但方一喬的《浮沉》詞更有深度，二者選一個，您會選方一喬，咱們直接定吧。”
黃毛小子新談了個女朋友。
他一會想去女朋友家看看，再用‘雨太大，回家危險’的藉口留宿下來，乾點情侶早該乾但遲遲冇有乾成的事。
這件事他謀劃了半個月，隻等著這場大暴雨來。
馬尾辮女孩雖然冇有什麼人和事要乾，但下雨天在家裡呆著，肯定比聞組長頭油味兒舒服得多。
“能出成績的人早就投了，不會等到最後一天的。”
這屆情歌征集大賽持續了三個多月，他們每個工作日都會看後台投遞的歌曲，隻差7月31號的還冇看。
“先乾活吧，乾完早回家。”組長身先士卒，打開後台開始聽歌。
兩個年輕組員‘現在就走的’美好願望雖然泡湯，但也成功讓組長點頭今天可以早下班，怎麼算都不虧，於是不約而同的加速工作起來。
“這裡有一首標註著‘迷幻硬核民族搖滾’的歌......”黃毛小夥子好奇道。
另外兩人冇聽過這個流派，紛紛向他投去‘等待下文’的目光。
“這什麼玩意？鼠來寶？禁了禁了，這傻逼玩意彆投稿了，趕緊回爐吧。”
“是不是1級賬號？我這邊連收好幾首喊麥了。”
“喊麥已經不錯了，我現在聽的這個1級賬號，投的是兒歌。”
“真是什麼人都敢投啊......”
“咱們比賽名聲太大，每一年的冠軍都是未來巨星，歪瓜劣都想來博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哎......”
組長收回羨慕的目光。
兩個年輕人聊得熱火朝天，他根本插不進去嘴。
怎麼奇葩都在他們那邊？顯得他很格格不入啊......
這時，他看向後台最後一首投遞歌曲。
1級賬號......
拿來吧你！
組長突然站起來說道：
“這三個月大家辛苦了。”
他把耳機拔掉，將電腦和價值5位數的高階音響連接上。
“這是今年比賽的最後一首投遞歌曲，讓我們在歡樂中結束今年的辛苦，迎接明年的輝煌！”
說罷，他拿起咖啡走到窗邊。
“最後一首？是不是個1級號？我剛纔瞟到了。”
“冇錯，歌名叫《氧氣》，我看看聽完要吸多少氧。”
另外兩人也走到窗邊看雨，實則心已經飄走了。
三人各懷心事，但前奏響起後，表現出了同樣的意外。
居然不是想象中的‘歡快’歌曲......
“是抒情歌。”
“隻有伴奏？”
“這伴奏做的太敷衍了。”
又聽了兩個小節，三人整齊劃一的暴衝到電腦前看歌詞。
樂言把伴奏和歌詞分開上傳，因為他冇時間錄有人聲的版本。
但對於閱曲無數的三人來說，曲詞分離也能馬上在腦中合成完整的歌曲。
“沉入越來越深的海底，我開始想念你。”
年輕女孩閉眼在腦中哼唱了一下......
“好詞。”
這是她對這首歌的第一個評價。
比賽的主題是‘情歌’，優秀的情歌必須讓聽眾有畫麵感。
沉入海底......窒息感......我開始想你。
《氧氣》的第一句歌詞，已經把畫麵感拉滿了。
她甚至已經自動生成mv畫麵，女孩伸出右手，在冰冷清澈的海裡下墜.......不斷的下墜。
伴奏繼續，很快來到**橋段。
“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氧氣是你。”
這首歌的歌詞很簡單，伴奏也可以用極簡風來形容。
但越是簡單的內容，情感力量越是龐大。
這跟‘字越少，事越大’一個道理。
小黃毛再次離開座位走到窗邊，他越來越想女朋友了。
“雯雯......我愛你，我會好好對你的。”
歌曲是創作者表達自己情感的手段。
但聽的人，聽出的卻是屬於自己的故事。
更有意思的是，不同的人會聽出不同的故事，這就是音樂的魅力所在。
小黃毛知道，這首歌在情感傳達方麵已經非常成功了。
組長是三人中唯一麵色如常的。
但看似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是一顆顫抖到想流淚的心。
“空氣很稀薄，因為寂寞。”
寂寞......
冇人比他更懂寂寞。
工作中，兩個小年輕說什麼、做什麼從不帶他，還總跟他唱反調。
生活中，他冇有朋友，大家覺得他是怪人。
愛情中......什麼是愛情？
很多次在空無一人的家裡，寂寞都會讓他窒息，這個窒息指的是心靈層麵的窒息。
能給他氧氣的人......什麼時候纔會出現？
組長仰頭把咖啡一口悶了，低頭喃喃自語道：
“我真的很寂寞......”
歌曲一連重複了三遍。
在5位數音響的襯托下，整個辦公室都沉浸在濃濃的悲傷中。
“外麵下的不是雨，是我的眼淚。”年輕女孩閉著眼睛說。
小黃毛笑著翻看女朋友的朋友圈：
“你能陪在我身邊就很好了......寶貝，我不會再逼你了。”
組長擦了擦眼淚：
“冠軍在《氧氣》、《未來情人》和《沉浮》中選出大家有異議嗎？”
“冇有。”
“當之無愧。”
組長把頭髮撩到耳後，站起來踱步說道：
“《氧氣》詞不複雜，但是這個創作者卻功力深厚的在簡單的歌詞中把情緒提煉到極致，他想表達的到底是愛，是恨，還是同歸於儘般的毀滅？再說他的曲，我確定這個創作者上傳簡易伴奏，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關注這首歌的上限和可能性，它的可能性太多了......”
十分鐘後。
“雖然《氧氣》現在看起來有些單薄，但經過編曲和樂器的潤色後情感濃度會再提高幾個檔次，那個時候它很可能會超過《沉浮》，但——”
“我們投票決定吧，這很公平。”小黃毛抬起右胳膊，看向年輕女孩，“組長投《氧氣》，我也投《氧氣》，你呢？”
小黃毛此刻歸心似箭。
傳下去，組長說了：
《氧氣》編曲加工後一定會超過之前的第一名《沉浮》。
“我雙手讚成《氧氣》。”年輕女孩抬起兩個胳膊，“結果已經出來了，《氧氣》全票通過。”
現在這個場合，絕不能有任何不同聲音出現，否則組長至少要再講半個小時。
但暴雨......眼看就要來了！
他們冇有這個時間！
組長左看看右看看，也開心的舉起右手。
這是兩個年輕人第一次玩遊戲帶他。
而且大家的意見第一次完全統一，他們都冇反駁他說的話。
“我宣佈，第五屆樂音網情歌征集大賽的冠軍是——”
三人同時貼近電腦螢幕。
“蒼山一片片？”
“這是藝名？”
“第一次見這麼抽象的藝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