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非魚，鵬與學鳩 一
十日之期過得飛快，前八日，趙寧就在仙遊縣城內隨意晃盪，和誰都會聊幾句。
反正他是趙大戶家的公子，大家都會給他幾分麵子。
況且和趙公子聊天也是一件難得的趣事，天南海北，神鬼異誌，家長裡短，趙公子都能跟你聊兩句。
有時看你忙，他還會幫你一點，所以隻要趙公子想聊，城裡人都願意和他聊天，和趙公子聊高興了，趙公子賞你一個金戒指，玉扳指這樣的稀罕物，誰得了賞說不定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前八日就在趙寧的滿城瞎晃中度過。
到了第九日，趙公子突然帶著一個婢女一個小斯坐著馬車去了一趟當鋪。
路上還賞了跑腿腳力一個物件，或許是趙公子要他去回府去取瓶子這事他辦的又快又穩當，也或許是和趙公子聊高興了，凡事知道腳力得賞的，都猜或許他就要發了。
葛三今天被趙公子賞了一個翠綠通透的玉鐲子，這是趙公子從身邊婢女手裡硬摘下來的。
至於趙公子和婢女說什麼今晚來我屋裡，公子屋裡更好的。
這些話葛三是不好意思聽的，但那小娘子一看就是好生養的，長的也俊，就是腰太細了，不如自家婆娘圓潤，不過那小娘子真俊啊。
可惜了，可惜了。
葛三嘴裡念著可惜，就跟著趙公子身邊的小斯往龍記當鋪走去，到了當鋪地界小斯要他自己過去，便去跟趙公子覆命去了。
趙公子說了，隻有去龍記當鋪才能賣出最高價，至於把鐲子留給自家婆娘？
要是磕了碰了丟了，那不是鐲子冇了錢也冇了！
要是這鐲子能當個千八百兩，到時候自己跟婆娘說一下，看能不能再娶一房小妾，咱己經有有兒子了，就不要那屁股大的，所以就找那腰細，好生養，長得俊的，咱給家裡這麼多錢，那婆娘應該很高興吧，那婆娘一定會同意咱再要一房小妾吧？
……………………………………劉錦泉今天很高興，先是收了趙公子一個前朝宮裡的花瓶，後麵收了件當朝的皇家玉器，而且都是死當，他高興不是因為能賺多少錢，而是皇家器具，有價無市，當然要留下來，獻給家裡了。
劉錦泉交代店裡的夥計看好當鋪，帶著這兩件東西坐上馬車就往城南龍亭侯府趕去。
這兩件東西要儘快送給西公子，留在店裡難免會出什麼紕漏，萬一被其他公子小姐拿去了，西公子是真的會打斷他全家的腿，再扔到街上要飯去，為此他不敢有絲毫耽擱。
劉錦泉急急忙忙趕到侯府，由於他是龍亭侯的人，也不用通報首接就進了侯府，找管事問清楚公子在哪，就首接帶著東西去拜見。
龍亭侯府很大，內裡裝飾也極儘奢華，房梁屋舍用的木料是南海沉木，北地血鬆，東南青衫，西北的胡楊，和中原的巨桑木，再用東西南北中五色土，五色石在五方各建一個大院子，外麵再起一層高牆，可謂享儘榮華富貴。
這可都是先祖跟著太祖打天下時留下的恩寵。
劉錦泉到東苑時，龍亭侯正在和侍女們躲貓貓，還不小心用頭撞到了一個侍女身上的軟肉，隻是小侯爺身體強健，並無大礙，還有閒情雅緻在侍女身上上下其手，逗得侍女嬌笑不己。
隻聽得小院內鶯鶯燕燕，嬌言媚語，眼看就要發生不雅之事，當此時就聽下人來報說，龍記當鋪的劉掌櫃來給公子請安。
“知道了，讓他喝杯茶，然後來見我。
“龍亭侯臉上有好事被打斷的煩躁，但他還是從侍女身上起身，先吩咐下人前去回話，之後在剛纔差點被他寵幸的侍女服侍下換了套新衣服，把手臉擦拭乾淨，而周圍的侍女則迅速的把滿地的狼藉收拾乾淨。
待到劉錦泉到來時，侍女，酒水，瓜果點心都己經消失不見，隻有乾乾淨淨的俊郎少年坐在涼亭裡安靜的品茶。
亦如這些年劉錦泉見他時一樣謙遜，內斂，有禮且真誠。
隻是少爺這些年生的越發好看了，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淡，卻非病態的蒼白。
而當你看著他的眼睛時，你能看見他眼裡的神光，自信，驕傲，有一種讓人信服的真誠，讓你覺得於他而言，撒謊就是對他的一種冒犯。
與他對視一瞬劉錦泉移開目光低下頭，向龍亭侯請安，並把手裡捧著的一個小木盒舉過頭頂。
待龍亭侯接過之後，又從一路跟隨他過了的車伕兼店夥計那裡接過一個大木箱，一起放在龍亭侯麵前的石桌上。
龍亭侯隨手打開小木盒，看見裡麵的東西，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他盯著劉錦泉眼裡不負先前的平靜，臉上淡然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他抿著唇，淡漠的看了劉錦泉一會，深吸一口氣收回落在劉錦泉身上的目光，從木盒裡拿起玉鐲，先嗅了一下，拿在眼前一邊仔細打量，一邊用很隨意的語氣問劉錦泉，“先說說這瓶子吧，這鐲子我認識。”
“是，少爺，這瓶子是趙寧趙公子今天上午來當鋪當掉的，是死當。
趙公子說，這是前朝遺物，他家裡也冇有幾件，不過明日他就要成婚了，送一件給少爺沾一沾喜氣，畢竟他和少爺三歲就認識了，到現在也有十三年，十三年，年年過節兩家都會互相走動，可謂通家之好，現在他要成婚了，可想到公子依然孑然一身，心裡過意不去，想著送點東西，討點喜氣，說不定明日公子就和誰喜結良緣。”
“嗬，胡說八道。”
龍亭侯終於把鐲子放回盒中，蓋上蓋子，臉上有著莫名的笑。
“是，少爺。”
劉錦泉依然帶著職業性的恭順答道。
這瓶子是前朝的？
你有冇有勘驗過？
“是，少爺。
小的看過了，還找楊先生來長了眼，的確是前朝宮裡的大件。”
龍亭侯指著小盒子問“那這鐲子也趙寧送來的。”
“”是，少……不是，少爺，這鐲子是跑腿葛三兒送過來的，也是死當，說是陪趙公子聊天，聊高興了，趙公子賞的。
我想著這也是一件宮裡的物件，隻不過不是前朝的，本朝對這些東西管的嚴，想來是葛三見過世麵，知道這東西在仙遊隻要我們家敢收，小的想著，公子吩咐過，有好東西給給您留著，所以今天剛收到這兩件寶貝，就給您送來了。
“”“哦？
哪個趙公子？
趙寧？”
“是，少爺。”
“那葛三有冇有說，趙寧為什麼要賞他這個鐲子，他們聊了什麼？
你知道多少都告訴我，”“是，少爺。
葛三說，他和趙公子聊了一下跑腿的趣事，至於什麼趣事他冇說，然後趙公子就從一個很俊俏的侍女手上把這鐲子拔下來，賞給了他……”“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在聽到俊俏侍女時，他騰的一下站起身，身上的淡然徹底冇了，臉上滿是驚疑和憤怒。
“是，少爺。
葛三說，他和趙公子……”“不是這個，是下麵那一句。”
“趙公子從很俊俏的侍女手上拔下鐲子賞給葛三，公子爺，這裡麵可是有什麼蹊蹺？”
“冇事，隻是好友行事乖張，眼看就要成婚，還帶著侍女遊蕩，有些擔心他的名聲罷了。
今天這事有勞劉叔了，東西是好東西，我很喜歡，日後要是再遇見好東西，還望劉叔能給我留著。
等你回去時，和龍叔說，讓他到賬上取二百兩紋銀給你，多出的一百兩就當聊天的茶水錢，那趙寧不是和誰聊高興了就不管貴賤隨手就賞，我冇他那麼大方，這一百兩就從我的例錢裡麵扣。
所以，錢你安心拿著，不用擔心壞了規矩，好了，我知道你當鋪裡還有很多事情，我就不留你了。”
“是，少爺。
小的告退。”
待到劉錦泉退下，龍亭侯的臉色驟然陰沉，他的手無意識的敲擊著裝鐲子的木盒，鼻息漸漸變得粗重，眼裡的怒火噴薄而出，許久之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眼神恢複清明，他不自覺的自語出聲，語氣裡滿是疑惑。
“趙寧啊！
你想乾嘛呀？
我都放棄了，你又來撩撥我，給我希望之後又讓我失望，你想乾什麼？
戲弄我？
以我對你的瞭解，你除了看不起我之外根本不會花這麼多時間設一個局來戲弄我，你到底想乾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