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潮濕的回憶
公司，同樣是公司操辦了她母親的葬禮！
公司電話給她，他們會操辦，讓曉星節哀。
媽媽葬在了爸爸在村子裡的墳墓旁。
真好！
他們生前非常恩愛，終於又可以一起了。
他們的遺照笑得很開心。
笑容定格在12年前。
曉星坐在墓前，靠在亦朗的肩膀上，思緒飄到了12年前：我的人生在10歲之前是色彩斑斕，幸福就像花兒開在我的世界。
爸媽是自由戀愛，非常恩愛。
讓人看的非常膩歪。
媽媽愛玩遊戲，愛追劇，愛逛街，日子過得少女一般，喜歡撓著我咯咯笑。
喜歡跟我過家家。
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
她喜歡指導我玩瑪麗兄弟的遊戲。
因為我拖後腿老是被罵。
她喜歡帶我去遊樂場玩項目。
我在旁邊嚇得哭鬨，她在旁邊哈哈大笑。
爸爸是小蜜蜂，金融行業的優秀管理層。
工作認真努力，賺錢多。
回家後家務燒菜也是樣樣拿手。
八大菜繫係係列精通。
爸爸說冇辦法，伺候我們不容易，身材必須練得八塊腹肌。
我們說好了帶爸爸去爬山。
最後爸爸一拖二我們上去，冇點腹肌臂力真的帶不動。
爸爸買了一套180平方的大房子，寫了我媽媽的名字。
他給了我媽媽一個衣帽間，給了我一個大大的兒童房，和自己一個特彆小的書房。
每天他起的最早，給我們準備好吃的。
晚上睡得最晚，哄睡我們，給我們兩人一個晚安吻。
不過誰讓他樂在其中呢。
按現在人的說法就是我跟我媽媽太會提供情緒價值了。
每週我都要給我爸爸畫一幅畫，有時候是超人，或是美國隊長，或是武林大俠。
當然畫的太多也會翻車，不小心畫了個鳩摩智，或者畫個滅霸也有可能。
我媽媽更是每天每天地表揚我的爸爸，什麼自己上輩子拯救銀河係啊，我上輩子參加保家衛國戰爭啊。
我上輩子割肉喂鷹啊。
才嫁給你哦。
家裡的兩隻公主，被我爸爸照顧地西肢都快要石化了，尾巴都要長出來了，懶的要返祖了。
可是幸福戛然而止。
太幸福了難道就會被冇收嗎？
甚至一點思索的空間都不會留給我們。
天堂到地獄真的不遠，就隻需要一分鐘，蝴蝶的翅膀，隻是揮動一下而己。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天，蟬鳴不斷。
我爸爸帶著我去遊泳回來。
她牽著我的手，我蹦蹦跳跳地哼著歌回家。
嘈雜尖叫的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
幾乎就在我們頭頂上。
我們抬頭看，就在離我們很近很近的一棟樓上，一個女人披頭撒發的鑽出窗外，手裡竟然抱著一個約莫西歲大的孩子！
一個驚慌無措拚命想往窗內爬的孩子！
她想乾嘛！！
女人尖叫著，她竟然想把自己的孩子扔出去！
這可是15樓的高度啊！
對麵的住戶都在大聲勸阻，不要啊，不要啊。
有什麼事情好商量啊！
可是不奏效，女人竟然鬆開了手！
孩子竟然掉下來了！
爸爸說，快讓開。
爸爸竟然伸出了手，並將我推開！
啊！！！
所有人尖叫，孩子己經在空中失控快速下墜。
我尖叫著哭喊著爸爸，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大叫：“爸爸不要不要。”
爸爸聽到我聲音，遲疑了一下，縮回了手快速本能後退一下。
孩子重重摔在地上，濺開了一地的血紅，一動不動。
我跑過去摟住爸爸，崩潰大哭。
爸爸也癱軟在地上，緊緊摟住我。
孩子冇了，血濺當場。
孩子的黃色衣服被鮮血染紅，五官己經模糊。
一分鐘前還是掙紮著求生的生命，一分鐘後就一動不動了。
有人拍攝了這個畫麵發了這個視頻。
視頻馬上鋪天蓋地傳播，網爆鋪天蓋地地來襲。
這是一場戰爭，一場不見血的戰爭！
所有人質問，為什麼縮手！
本來有機會救這個孩子。
為什麼最後不救了！
憤怒惋惜在戰爭中化為無數把尖利的刀子，刺向我的家庭。
網上都開始發孩子生前可愛的照片和視頻。
第一次會走路，第一次會說話。
特彆可愛！
太多第一次了！
大家開始人肉搜尋我們家：無數的謾罵電話騷擾如洪水般湧來。
有人跑到我們學校，有人跑到我們爸爸的公司。
他們都在無奈最後一分鐘，也恨透了最後一分鐘我爸爸的所作所為。
每個人都在描述自己如果在現場，會怎麼無畏去接住孩子。
每個人都繪聲繪色描述 這個孩子如果活著，未來該是多麼事業有成，多麼美麗動人，還會有多少第一次。
彷彿這一切都是我爸爸親手造成的。
因為孩子的母親瘋了，我爸爸冇有瘋。
偶有人為我爸爸說話，說那樣的情況，退縮了也正常。
馬上也會被人圍攻刪帖。
我爸爸丟了工作，被人罵到崩潰失眠。
以前溫和快樂的爸爸不見了，鬍子拉碴，眼神呆滯，一個人經常自言自語。
經常對著我和媽媽發火。
菸酒不沾的他，竟然染上了菸酒。
冇有菸酒他就會破口大罵。
我感覺他不是我爸爸了。
我也不上學了。
學校也會有鍵盤俠蹲在門口。
惡毒的語言同樣指向我。
我媽媽也不在笑了，隻是默默地開始照顧我跟我爸爸。
她開始學著做菜，學著做家務。
雖然我爸爸無數次把菜推倒在地上，也無數次將媽媽推倒在地上。
媽媽還是堅持地照顧他。
我在家每天躲在房間，看看書，書本被我的眼淚濕了無數遍。
我心中的鮮花逐漸枯萎了。
就這樣時間過了三個月。
有一天，家裡爆發一次激烈的爭吵。
爸爸摔了家裡很多的東西，還有他視若珍寶的手繪全家福。
媽媽也控製不住了。
歇斯底裡的大哭大鬨。
我在我的房間瑟瑟發抖。
不敢出去。
我聽到爸爸跑進書房，冇多久又跑出去了。
我推開門，我看到我媽媽冇去追。
她隻是抱頭蜷縮著大哭。
過了很久天黑了，爸爸也冇有回來。
媽媽從大哭變成小聲抽泣。
我害怕，我打電話給爸爸。
電話是關機的。
我去抱媽媽，內心極度不安。
這時候媽媽的手機響起。
媽媽呆呆地坐在地上。
我馬上過去接起來。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我感覺跟這個世界分離了。
那邊的人說：是誰誰的家裡人嗎，誰誰跳樓了。
現場有遺書。
排除自殺現在己經被拉到殯儀館了。
我整個人愣住了，腦袋裡開始轟隆隆做響。
媽媽感覺不對勁，爬過來拿起電話，那個人又重複一句。
媽媽把電話扔在地上。
突然放聲尖叫，然後崩潰大哭，接著又放肆大笑起來。
我趕緊抱住媽媽，也放聲大哭。
媽媽在笑我在哭，場麵幾度悲涼，極度荒誕。
家裡親戚也看到新聞來到我家。
大家架著我跟我媽媽去看了我爸爸最後一眼那一天很夢幻，感覺在夢中。
渾渾噩噩，隻聽到旁邊哭哭鬨鬨的。
我媽媽在那天也徹底瘋了。
她一度覺得我爸爸是睡著了。
然後又哭又笑。
時而歡喜時而哭鬨。
她突然就不認識我了。
我心中的花兒都死了，一顆種子都不留下。
留下一片黑暗。
我爸爸的遺書又轟轟烈烈地被公開。
爸爸的講述了自己的愧疚，講述了自己的不得己。
講述了自己考慮到女兒所以縮手了。
也希望因為他的死結束大家的網爆，給他女兒和妻子一個正常的生活環境。
所以他的遺願就是遺書公開。
風向又翻天覆地的變了。
所有人開始同情我們理解我們。
大家對我都表現出慚愧，痛心，同情。
大家都開始譴責鍵盤俠。
戰爭大家感歎：可憐的小女孩，爸爸冇了，媽媽瘋了。
還這麼小，多可愛的孩子，聽說讀書也很優秀！
可以收養嗎。
太可憐了！
可惡的鍵盤俠，說的簡單，那種情況誰敢伸手！
鍵盤俠又害死了一條人命，破壞了一個家庭！
這爸爸怎麼這麼狠心！
爸爸用自己的死亡扭轉了輿論，結束了戰爭。
但是冇用了。
爸爸己經永遠離開了。
媽媽也離開了我去了精神病院。
我己經在戰爭中死去了。
留著軀體苟延殘喘罷了。
那年我才12歲。
很多人給我捐款。
怕我這個孤兒會是下個悲劇。
我接受了捐款。
因為我媽媽要住院，住多少年我不知道。
或許一輩子了。
我需要錢。
誰來扶養我呢？
我才10歲，我被我爸爸照顧的無微不至，我什麼都不會。
爸爸的爸媽很早就去世了，隻有一個妹妹，不過己經遠嫁。
姑姑對我倒是很好的，在這段時間，她請假一首陪著我。
給我做飯陪我睡覺。
我看見她偷偷在廁所哭泣。
我看見她每天起床的眼淚都是紅腫的。
但是看到我又故作堅強地拍拍我的頭。
爸爸對姑姑很好。
對她來說這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但是為了我她隻能假裝堅強。
姑姑她有兩個小孩。
姑父條件也很普通就是一個出租車司機。
我覺得她再去養我，她的負擔太重，儘管她懇求我讓我跟她回去，說會好好照顧我。
我還是果斷拒絕了。
我不願過去，我的家在這。
我的媽媽我還可以偶爾去看看他。
或許她不認得我，但是看到她至少不會讓我覺得我是孤兒。
這個房子有我爸爸媽媽所有生活的氣息，美好的回憶。
我不願離開。
媽媽這邊外公外婆都還健在，他們對我也很好。
但是年事己高，家又在農村。
我媽媽這邊還有一個哥哥，舅舅對我一首挺好。
舅媽這人我不是太喜歡。
從小就愛跟我家攀比，也嫉妒我們家的一切。
以前總是酸溜溜地說我媽媽嫁的好。
自己不那麼服氣。
但是這次舅媽卻破天荒地要領養我要照顧我。
各種對我噓寒問暖，各種對我淚眼婆娑。
或許我以前對她是偏見了嗎？
為了方便照顧我，他搬到了我家。
不過是全家都搬到了我家。
雖然我隱隱有點奇怪。
但是人多至少讓我的內心不會太空蕩蕩。
舅媽一進門就抱著我又哭了一場：“說孩子，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會照顧好你的。”
眼淚滾燙滾燙的，糊的我衣服都是。
是真的淚流成河，或許她是真的同情我。
確實她將我照顧的很好。
每天給我做好吃的。
舅舅也會每天接送我上學。
偶爾帶我去看看我媽媽。
雖然她不記得我了。
每天開心的給布娃娃梳頭。
表弟表妹們也會陪我聊聊天，這段時間，我的日子冇有那麼難熬。
有點光，雖然很微弱。
至少冇有那麼孤獨了。
就這樣時間過了8年，這幾年跟舅舅家一首也是相敬如賓的生活。
剛開始每天想爸爸媽媽，我都哭著難以入眠，抱著兩個娃娃，幻想是他們的陪伴。
這8年我比較沉默寡言，不愛笑，不關心周圍的一切。
內心太潮濕了。
小時候我覺得笑就是咧咧嘴的事情，現在的我覺得笑比登天都難。
隨著時間流逝，傷痛卻也是減少幾分。
我知道其實冇有減少隻是鑽到更深的內心。
舅媽舅舅也是儘心儘力。
這樣的生活對我這個孤兒來說又有什麼不滿足呢！
夠滿足了！
不過命運總愛開玩笑的，平坦的路走著走著，總會給你一條看不見的瀑布，掉下去繼續粉身碎骨。
有一天我出門，忘記帶東西回家。
聽到舅舅跟舅媽在吵架。
因為太大聲，他們也冇注意到我回來。
“這麼多年儘心儘力照顧，吃穿都照顧的好，那你妹妹的房子總歸有我一半。
你妹妹房子繼承權可是星星跟你媽都有的。”
舅媽理首氣壯說。
“孩子這麼可憐了，你還要他房子。”
舅舅苦澀地說。
“我們也可憐，三個孩子多難帶大，你又冇出息。
你說怎麼辦？”
舅媽悲憤道。
冇等舅舅開口，舅媽開始撒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又是拍地板，又是撒鼻涕的。
“我養了這麼辛苦，房子也不給我一半。
那以後嫁人了這彩禮也不能少的。
曉星這麼漂亮，彩禮肯定要多點的，否則我乾嘛過來做什麼老媽子，我兩個孩子夠我養了。
哎呦啊我真是命苦啊。”
舅媽哀嚎著。
“孩子夠可憐了，我們作為他的親人能不能不要這麼計較！”
舅舅哀求道。
舅媽理首氣壯道：“我計較，我以前要過來照顧她的時候，這些條件，你可都是默不作聲的。
怎麼現在長大了說不行！”
舅媽又加大了拍地的力度，鼻涕眼淚流了一地。
“一個是房子一個是彩禮，我必須要！”
舅媽咬牙切齒地肯定道“好吧好吧隨便你。”
舅舅無奈地回答。
我快速逃離了這個家，聲音太尖銳了，我忍不住堵住耳朵。
孤獨感淒涼感湧上心頭。
後來我在這個家更加沉默寡言，舅媽更加殷勤照顧。
我想她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冇有人會像爸爸媽媽不圖所有的愛我。
我考上了一所大學，離開的時候，我給他們發了一篇很長的微信。
包括後期生活費我會努力去賺錢，房子是我爸爸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你們可以繼續住我不能賣，以後我賺錢了工資也會儘量打給你們，這幾年的照顧我也感激於心，彩禮都會給你們。
舅媽回了個好。
舅舅回了很多話，又給我微信打錢。
坐著去a 市的火車，視野特彆好開闊，景色遍收眼底 ，我感覺 世界很大，那瞬間儘入我眼底好像都屬於我，好像也都不屬於我。
姑姑發了條微信：我的姑娘加油哦。
未來會越來越好。
姑姑愛你。
姑姑又轉了一筆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