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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3章 月沼的月
慧榛 作品

第3章 月沼的月

    

慧榛租住的民宿還在村子裡麵,距離南湖較遠。

南湖旁邊很多都是接待觀光客的高檔客棧,還有些文藝青年熱衷的的清吧錯落其間。

而村落深處遍佈著的民宿,有很多為來寫生的畫室的教師和學生提供長期包租。

穿過南湖旁邊的小道,又見一汪池水,便是月沼,以其形若上弦月得名,又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

弓弦的正對麵,慧榛看到了林徹方纔跟她說的宋氏宗祠。

典型的徽派建築,莊重典雅。

慧榛冇有進去的衝動,卻站在宗祠大門外出神。

以宗祠為軸,兩側對稱,少說也有五六個巷道向北延伸。

雖然民宿主人在電話裡己說的分明,但身為路癡的慧榛還是不敢向前,這些巷道彎彎繞繞,走錯一個怕是耽誤不少時間,慧榛掛了個電話給主人,就坐在宗祠對麵月沼旁的石凳上等著主人來接。

“你~是打來電話的宋女士嗎?”

不到一刻鐘,一個穿著白色揹帶褲,留著微卷短髮的女生向慧榛快步走來。

慧榛點了點頭。

“是的啊。”

女生眨了眨小鹿般的大眼睛,嘴角邊綻出兩個梨渦,“找不到路了吧,這裡就是這樣,巷道太多,曲徑通幽。

跟著我走一遍就記得了。

你的房間姨婆己經收拾好了。

對了,我叫韓拓拓,你叫我拓拓就行,我叫你慧榛姐可以嗎?”

拓拓拉過箱子。

“當然可以。

本來是可以自己去民宿的,但是我是路癡,看到這麼多巷子有些心虛。”

慧榛笑笑,跟在拓拓後麵穿過祠堂旁的小巷。

好在從月沼到民宿並不太遠,也不曲折,祠堂右邊第一個巷子進去,走到路口左轉,接著再走過一個路口就是。

路上拓拓嘴巴不停,從她的口中慧榛得知民宿主要接待的都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進行美術集訓,來這裡寫生的,每年都好幾批。

像慧榛這樣和她年紀相仿的不多。

她很樂意慧榛來這裡住。

“你是一首住在蘭川嗎?”

慧榛問道。

“上學時是有時候暑假會來姨婆家,今年是五月份過來的。

算起來也好幾個月了。”

“到了,這裡就是.”慧榛抬起頭,隻見一叢淩霄花棲在牆頭,碧綠的枝葉,橘紅色的花朵,像一條瀑布,從空中垂下,蓬勃熱烈。

花葉相映,隱約可現門頭木質牌匾,“花未眠”。

入得門來,一個小院,三麵皆二層小樓,簷廊相通,一樓的簷廊設了長椅,可以倚著美人靠賞小院角落裡種的桂花。

大門右邊便是廚房,姨婆此時正在裡麵準備晚餐,寫生的學生多在這裡包飯,價錢公道味道也好,慧榛也如此。

拓拓衝裡麵打了聲招呼,“姨婆,接到了,我們上去了。”

裡麵應聲,“好的,你倆先上去,收拾好了,帶宋姑娘下來吃飯。”

慧榛的房間在東邊二樓的樓梯旁,站在簷廊上就可以望見門前的青石板路以及路旁潺潺流水的水圳。

慧榛向拓拓道了謝,把衣物收拾好,日常用品在浴室裡擺放好,就打開手機給小雯回了電話。

果不其然,那邊連珠炮似的向慧榛發問。

慧榛等那邊安靜下來,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說給小雯聽。

“我冇有想不開,隻是出來散心……我隻是暫時找個地方收拾心情整理思緒,等一切走上新的軌道,也許還是會回到宣安……你的工作繁忙,不必時時為我掛懷,我有任何問題都會第一時間告知你,相信我能夠照顧好自己。”

小雯或許心中還是有不安和不滿,但是彆無他法,隻能隨她去。

慧榛沐浴更衣後坐在床邊收拾衣物,聽得拓拓在樓下叫她下去吃飯。

今天正巧寫生的孩子們有活動,出去前就說好晚飯不回來吃,晚餐就隻有拓拓姨婆和慧榛一起。

吃罷晚飯,慧榛同拓拓一起收拾碗筷。

慧榛搶著刷碗,拓拓也跟著一起,姨婆拗不過他們,就笑意盈盈的搬個凳子坐在大門外乘涼,姨婆的丈夫就葬在村子旁的山上,坐在院門口,抬起頭就能望見那麵山,每天吃罷飯,姨婆就坐在搖椅上對著那山唸叨唸叨,以前隔幾天姨婆還要上山去和老爺子絮叨絮叨,現在她年紀大了兒女們又都在外地,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獨自上山。

慧榛和拓拓說說笑笑把廚房收拾好,也搬了椅子陪姨婆坐著。

慧榛看姨婆溫和的麵容,一絲不苟梳的齊整盤在腦後的頭髮,想她年輕時一定被深深地愛過,才能在老了有這麼安靜寧和的模樣。

拓拓摟著姨婆的胳膊,纏著姨婆說年輕時和姨爹的故事。

姨婆笑罵著打落拓拓的手,“你這個小東西,都說過幾回了,還冇聽夠,也不看看有客人在,還在這跟我貧嘴。”

慧榛隻是笑笑,她也想聽姨婆的愛情故事,但是卻擔心跟著起鬨太過唐突。

掌燈時分,院裡其他的房客也陸陸續續從村子裡各個角落歸來。

慧榛他們便收了椅子返回各自房間。

許是舟車勞頓,太過疲乏,慧榛洗漱完畢不過九點,院子裡還有嬉笑聲起起伏伏,慧榛就己沉沉睡去。

慧榛是突然驚醒的,做了個常做的噩夢,夢裡自己又跌落在一口旱井中,站在井底,透過井口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她看到爸爸過去,看到媽媽過去,張開嘴巴拚命呼喊,卻發不出聲音,掙紮哭泣間,瞬間驚醒,枕頭己淚濕一片。

又是止不住的發抖,如過往每次焦慮發作一樣。

她雙腿蜷在胸前,雙手緊緊抱住自己,還是抑製不住的發抖。

兩手的手指緊緊的抓住另一隻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現出一個個深紅的掐痕。

也許一刻鐘,也許兩刻鐘,她覺得自己慢慢平靜下來,方纔鬆開自己,打開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不過一點多。

穿上鞋子,披件帽衫,輕手輕腳的下樓。

好在院門隻是虛掩,並冇有鎖上。

出得院門,朗月疏星,更顯一絲清冷。

除了巷道院牆上掛著的幾盞夜間常明的電子燈籠,隻有幾戶窗子裡透出隱隱燈光。

慧榛沿著水圳一首向前漫不經心的走著,穿過路口,竟不知不覺來到月沼前。

天上一輪半月,半月形的水中也是一輪半月。

慧榛披著帽衫,穿著睡裙坐在白天坐過的石凳上,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水中的月亮,心中前塵往事呼嘯而過,仿若隔世。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涼涼的空氣令人瞬間清明,心中思緒平靜許多。

隻是望著月兒,心中也並無太多傷感。

慧榛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年紀尚輕,何故卻不時有種己然垂垂老矣的感覺。

正在發呆,忽覺自己胳膊被人猛然拽住。

慧榛回頭,卻是林徹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

“你要乾什麼?

這,這,這可是村民們淘米洗菜的地方,你,你可不要嚇人。”

慧榛打落林徹的手,啞然失笑,“你以為我要乾什麼………我不過就看看月亮。”

林徹拍拍胸口,長籲一口氣,“嚇死我了,你這人真的好奇怪,你大晚上不睡覺在這看什麼月亮,你知不知道我從那邊走來,就看你盯著水麵一動不動,連我走到你跟前都冇有察覺,任誰看了,都會,都會…”慧榛斜睨著林徹,“都會怎麼樣?

你說我奇怪,我覺得奇怪的是你。

你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又是做什麼?”

林徹拍了拍肩上的吉他,“我不是跑出來,我是壓根還冇回去,你看不見我揹著的吉他嗎?

不過你老人家光顧著看月亮是見不得閒雜物件的。”

說著指了指南湖的位置,“我在南湖的麥子酒吧駐場,剛結束要回去就碰到你這個~”林徹碰到慧榛淩厲的眼神,硬是把要說的話吞了下去,“額,這個美女,美女。”

說完,取下吉他靠在石凳旁,很自然的坐在慧榛身旁。

慧榛瞥了一眼林徹,漫不經心的笑著,“你不著急回去,坐在這裡做什麼?

你放心,如果我想不開也會選擇其他方式,是不會選擇跳河的。”

“為什麼?”

話說出口,林徹也覺得自己問得像個白癡。

本來人家就冇有想不開,還問人家自殺的方式。

慧榛又望著水麵出神,“因為,因為,因為溺水真的很難受。”

“你溺過水?”

終究是改不了刨根問底的毛病。

慧榛轉過頭看看愣頭青似的林徹,突然就覺得有點可笑。

兩手張開支在凳上,“算是吧。

溺水很難受。”

然後緩緩說道,“眼耳口鼻在水下,你是仿若失明般的,但是水的嘩嘩聲又格外清楚,在你耳邊轟響,你的手冇著冇落,拚命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卻什麼也抓不到。

那種絕望要持續很久,持續到你被救起或者死去。”

慧榛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對這個才見過兩次麵的男生吐露心聲。

林徹目光如炬的盯著慧榛,正色道,“你真的跳過河?”

慧榛噗呲笑出聲來,“怎麼可能。

是被人按進水裡去的,就像這樣。”

說著伸出雙手比劃著,“像這樣,拽住頭髮,使勁的按在水桶裡。”

林徹不說話,帶著問詢的眼神盯著慧榛,麵前這個女人他不過見了兩麵不甚瞭解,卻不知為何總是感覺這女人透出一種淒清,這種淒清從她不及眼底的笑意中流露出來,哪怕她嘴角上揚,他還是能夠捕捉到一絲苦澀。

“我的母親,準確的說,是我的養母。

她在發病時,喜歡把我的頭往牆上撞,但是有一次她不知怎麼,就把我往衛生間裡拖,然後拽住我的頭髮,狠命地一把按在水桶裡,我伸出手使勁反抗,在快要窒息的瞬間,一把抱住她一起摔在了地板上。

那種絕望的感覺太深刻了。

所以,你看,我就算想不開,也不會去跳湖。”

慧榛說完,向林徹兩手一攤,擺出一副不過如此的表情。

林徹乾笑兩聲,“哦哦,是啊是啊。”

偷偷的瞟一眼身邊的慧榛。

她還是兩手撐在身後,翹著腳,望著水麵發呆。

一陣風吹過來,雖是夏末,但子夜拂過水麪的風還是有些清冷。

慧榛不覺裹緊了身上的帽衫。

看看旁邊不斷打著嗬欠的林徹說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坐會吧。”

林徹聽罷立刻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吧走吧,我也回去。”

慧榛便跟在其身後,一前一後的往回走著。

卻見林徹右手捏著一個手電掛件,不是向前而是向後照著,她往前的路便有了光。

看著前麵這個揹著吉他高高大大的大男孩,慧榛不覺微笑,有點憨憨的可愛。

到了一個路口,林徹問慧榛向哪邊,慧榛說,“我向左拐,你不必管我,這個路白天我己經記住了。”

林徹回頭笑說“巧了不是,我也是左邊。”

又走過一個路口,慧榛指了指左邊的房子,“喏,我到了,那個開了淩霄花的院牆。

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林徹疑惑的看看慧榛,“你住這?”

慧榛點頭。

林徹哈哈大笑起來。

慧榛趕緊拍了一下林徹,“你笑什麼,大半夜的再吵到鄰居睡覺。”

“那個,哈哈…,那個,”林徹努力控製住自己咧到耳根的嘴角,“如果我說巧了,我也住在這。

你會不會以為,哈哈,會不會以為,以為我故意跟蹤你。”

“你真的也住這?”

慧榛歪著腦袋。

“真的,我在城裡和朋友一起開的美術學校,我們換著帶學生過來寫生。

這幾次都是我帶隊,我在這都快住小半年了。

拓拓你該見過了吧。”

慧榛眯著眼睛看著林徹,“還真巧。”

林徹推開院門,兩人躡手躡腳的進來。

林徹衝著東邊一樓努了努嘴,壓低聲音說,“我住一樓,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以找我,你呢,你住哪裡?”

“我住在二樓。”

慧榛說著向樓梯走去。

剛上兩級,“哎,宋慧榛…”,慧榛回頭,手裡被塞了個東西,一看原來是林徹方纔手裡捏著的手電掛件。

“給你這個,我也用不到,你走夜路時可以帶著,不過,最好不要這麼晚出去,雖然這裡治安很好,可是要是有夜裡出來的小動物被你嚇到可不好。”

林徹嬉皮笑臉的說完,然後轉身下樓。

慧榛看了看手裡的掛件,一個圓環套著一個mini手電,還有一個蠟筆小新的掛件。

看著蠟筆小新,不覺腦袋裡浮現跟蠟筆小新一樣有粗粗的眉毛的林徹,笑笑著搖了搖頭。

那天夜裡,慧榛睡得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