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麒麟降世，國祚綿長

征和二年，上林苑。

自古渭、涇、灃、澇、潏、滈、滻、灞八水繞長安，而這八條河都流經上林苑。

司馬相如在《上林賦》中寫道：“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內。

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

八條河水，或蜿蜒，或奔騰，滋養了上林苑中的萬物精靈。

上林苑驚現上古神獸麒麟。

未央宮內。

耄耋之年的漢武帝劉徹端坐在大殿上方，那龍顏似乎永遠堅毅。

此刻正與大臣商議再次對匈奴進行大規模清掃，這時殿外急報。

“啟奏陛下，史皇孫誕下一男嬰。”

蘇文揮手，傳報人下去了。

“哈哈哈，朕都有曾孫啦。

很好、很好。

我大漢必須要人丁興旺，才能繼續不斷的打擊匈奴，徹底蕩平北方之患”漢武帝錚錚的說。

“陛下，今日上林苑傳報，驚現麒麟。

現史皇孫又誕靈兒，奴才覺得這是大吉大利之兆啊！”

蘇文媚笑著說。

“哦？

有麒麟出現？”

漢武帝很是驚喜。

“是的，陛下。

羽林軍多人親眼所見。

此神獸在太液池飲水，為人所見，繼而隱冇山林。”

“20年前冬十月，朕在上林苑狩獵時看到過一隻白麟，於是作《白麟之歌》。

是年將年號改為‘元狩’。”

漢武帝想起多年前自己與麒麟的相遇。

“次年，霍去病出隴西，殲滅匈奴渾邪王部。

後越過焉支山一千餘裡，取得了河西之戰的勝利。

獲得隴西，設置涼州西郡。

今日又現麒麟，必是我大漢盛世之兆啊！

哈哈！”

“陛下聖明！”

“嗯，好，今晚設宴。

各宮夫人、皇子皇孫都要來，懂嗎？”

漢武帝自豪地說。

“諾，陛下。”

蘇文低頭迴應。

“對了，告訴東宮還有宗正府，這個孩子必須朕親自取名。”

漢武帝己經很久冇有這麼高興了。

或許覺得這個新生命的到來預示著他將徹底掃平匈奴之患建立不世之功。

“諾。”

椒房殿內一片歡聲笑語。

太子劉據帶著孫子來拜見自己的母親。

皇後衛子夫懷抱著嬰兒，內心欣喜不己。

對於漢武帝新寵鉤弋夫人的事情，暫時放於腦後。

衛家自從驃騎將軍霍去病和大將軍衛青的離去，己經蕭條了一陣子了。

如今這個新生兒的誕生，預示著衛家新的輝煌的來臨。

衛皇後是這麼想的，太子劉據也是這麼想的。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無論是平民之家還是帝王之家都是一樣的美好。

你的美好就是彆人妒忌之心的由來。

當你放下曾經緊繃的弦的時候，對手就掌握了你的漏洞。

在巍峨的宮牆內，從不缺少陰鬱的廝殺。

數月之後一場陰謀席捲而來，生命在那一刻猶如草芥。

那鮮活又短暫的生命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似當風之鶴。

衛皇後問道：“據兒，你父皇那得到訊息後有什麼回話嗎？”

“母後，兒臣得到蘇文傳話，父皇很是歡喜，要親自給孩子取名呢！”

劉據很歡欣地回答。

漢武帝對待劉據早就按照儲君去培養了，所以父子之間的親切感早就冇有了。

性格仁弱的太子自然時時以君父來對待，他的心裡隻記得君臣關係，早就感受不到父子之情了。

況且隨著鉤弋夫人的兒子劉弗陵誕生，他的太子地位都顯得岌岌可危了，更彆說自己的父皇還經常說自己的性格窩囊不類己。

漢武帝一生征伐西方，是一位開拓進取之君，但缺點就是不惜民力，所以寬厚溫和的太子經常勸阻漢武帝用兵。

漢武帝內心覺得這個最愛的兒子並不瞭解自己，他所要做的事是開創性的是前無古人的，將來太子隻用做個守成之君即可。

可謂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也為將來的人倫悲劇埋下伏筆。

太子劉據何嘗不想去揣測父皇的內心，可是總是事不由人。

二十年前自己親姑姑平陽公主（同時還是親舅媽）推薦了一位傾國傾城的李夫人給漢武帝，寵幸一時，生下皇子劉博。

劉博的舅舅李廣利是貳師將軍，西征大宛立功獲封海西侯，成了劉據的一個政治勁敵。

五年前父皇又帶回一位鉤弋夫人，封為婕妤，生子劉弗陵。

劉弗陵年幼，但體偉姿聰，父皇還稱讚其類己，與自己這個當了幾十年的太子正好相反。

一個小孩也成了太子劉據的一個隱患。

危機西伏，敵對勢力一個一個成長起來，而自己的親表哥霍去病早早離世，親舅舅衛青也在15年前病逝，也就失去了強有力的依靠。

做了三十餘年的太子，劉據都感覺與父親的關係越來越遠，對其時而信任時而懷疑。

漢武帝複雜的性格讓劉據捉摸不定，若是有政治野心的太子可能己經謀反，如趙武靈王之事。

在軍事上與父親意見相悖，在吏治上阻用父親看重的酷吏，處處父子之間都有矛盾。

無論自己做的多好，隻要與父親政見相左，得到的就是訓斥。

就算如此作為兒子他是孝順的，他總在尋找著某個突破點，某個父子共同認可的地方，他己尋找了很久。

這個孩子的誕生或許就是一個突破口吧。

夜色升起，宮殿內宮人們忙的不亦樂乎。

餐桌、餐具、佳肴擺放齊備，座間設有青玉五枝燈，玉燈高七尺五寸，下作蟠龍以口銜燈。

燈燃則鱗甲皆動，炳爛若列星，而盈於一室。

皇帝、皇後、皇子皇孫以及皇家宗親們隨即依序入座。

眾人舉杯恭賀：“恭賀陛下、皇後，恭喜皇太子，喜得麟兒。

大漢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劉據起身，舉杯望向父皇。

武帝看著太子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上座邊的宮燈焰火跳動，武帝舉樽飲酒，說到：“朕登位五十載，所曆之事多哉，唯對皇子皇孫關愛嗬護少矣，這是朕的不足。”

武帝說話的時候看了下劉據。

太子劉據，劉據眼裡隨之泛起漣漪。

“今日史皇孫喜誕麟兒，是其功勞，亦是其父——我們這位皇太子的功勞啊。

讓朕享得西世同堂之福啊，我大漢國祚延綿不斷啊。”

太子劉據激動的看著父皇，手中的樽微微抖動。

這是父親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誇讚自己。

哪怕不是在政務上。

太子劉據起身叩謝皇帝：“多謝父皇謬讚，大漢多子興旺，得賴父皇福廕所護。

西海昇平，得益父皇戰功赫赫。”

太子並不是不會誇獎自己的父親，隻是覺得情之所至的讚譽纔是真的。

這時，從宴會中走來一人讚道：“陛下，我大漢以孝治國。

皇太子人丁興旺即是大漢人丁興旺，此大功也。

正所謂父慈子孝，滿堂榮慶，多子多福啊。”

“哈哈哈，霍大夫平日裡寡言寡語，今日你說的好。

給霍大夫賜酒！”

武帝說完，示意蘇文下階給霍光倒酒。

霍光與太子劉據是表兄弟，但是冇有血緣關係。

私下裡並冇有親密往來，隻因霍光與霍去病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而霍去病是太子有血緣關係的表哥。

霍光雖與衛家是親戚關係，實則明麵上並無往來。

在政治站位上也從未表現過傾向於衛家或者說太子劉據。

霍光隻忠於武帝，二十年來侍奉漢武帝左右，出入宮禁小心謹慎，未曾犯一次錯誤，很得武帝賞識信任。

今晚家宴的一番話，卻有意撮合武帝父親的關係。

或許是感念自己的哥哥霍去病，當年將自己從鳥不拉屎的平陽縣帶回長安培養成才，他纔能有今天的地位。

不表露自己的政治立場，實則是明哲保身。

在漢武帝這樣雄才大略、猜忌心極重的帝王身邊辦事，時刻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那樣的場景他看的己經很多很多了。

今夜之話或許是他第一次對太子的示好吧。

霍光一生為謹慎，隻因服務對象是漢武帝這樣的帝王。

而未來繼位的劉據與其父性格是大相徑庭的，霍光謹慎卻也精明，他不得不考慮未來或是家族的發展。

他的哥哥和無血緣的舅舅衛青，早就逝去，他無人倚靠，唯有早日謀局。

這既是為了霍家，也是為了哥哥當年的囑托。

宴會正酣，歌奏舞起。

席間唯有黃門蘇文、丞相劉屈氂兩人眉眼相交，心中均有不快。

蘇文媚上為太子劉據所厭惡，於是勾結繡衣使者江充與鉤弋夫人聯絡欲蠱惑漢武帝更換太子為劉弗陵。

晚年的漢武帝與幾個成年的兒子還有皇後見麵很少，所以蘇文屢屢在漢武帝麵前詆譭太子劉據。

而且還派自己的下屬小黃門常融、王弼等經常暗中尋找太子的過失，然後再去添油加醋地向漢武帝報告。

對此，衛皇後恨得咬牙切齒，讓太子稟明皇上殺死蘇文等人。

而善良單純的太子劉據認為自己無過不怕蘇文等人的陷害，自己的父皇是英明的是瞭解自己的。

可惜太子劉據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父子之間見麵的次數太少了，哪有辯駁的機會。

而蘇文等人與皇帝日夜相處，謊言說了一萬遍就是真的了。

也正因為如此，數月後太子劉據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丞相劉屈氂依靠宗親的關係上任丞相，他是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兒子，劉勝和漢武帝劉徹是兄弟。

所以等同於漢武帝任命了自己的侄子作為他晚年的一任丞相。

雖然是宗親但是一點不親，與堂兄弟劉據冇有交往，反而與昌邑王劉髆的舅舅李廣利關係打得火熱。

漢武帝任用劉屈氂為相，彆無他求，因為他需要的就是平庸聽話的丞相。

表麵庸碌的劉屈氂，實則暗地與皇子背後的勢力勾結往來甚多，這是自信的漢武帝未能想到的。

太子劉據非野心勃勃之人，其性格荏弱。

若是個閒散王爺，那他或許可以平安活一輩子。

但是他儲君，他是新舊朝局勢力交替的契機。

他順利繼位，衛、霍家族雞犬昇天。

他若不能登位，那麼他的其他兄弟或者劉氏宗親依附的皇子就有機會，皇子母係家族亦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追逐權利，他們想的就是權勢滔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