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醫女沈沐雪
崑崙仙山，雲絲纏巒，日照天冰，化水聚溪，流入雲霧之間。
撥雲見霧，隻見一玄門藏於其中。
“登崑崙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同光。”
隻見一白衣女子亭亭立於閣樓之上，明眸皓齒，體膚如玉。
“玉樓長相憶，天人不能及。”
一仙風道童服侍在女子身旁，“掌門，七百年了，您還是忘不了他嗎？”
女子輕歎一聲，口中仙氣化成香霧，又打濕了她的鬢角：“玄靈子，你說屈原屈夫子為什麼能放下長生之術與我，而選擇回到那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塵世呢？”
“俗世情感紛雜，羈絆太深，我們這種修道者，是難以理解的。”
“玄靈子，我己下定決心，今天起你便是崑崙的掌門，這本書就交予你。”
女子從懷中掏出一本青色的書籍。
“我要遁入塵世輪迴，我想看看這塵世。”
“掌門，你既己清修七百多年，想要遁入塵世輪迴，便又是一個七百多年。”
“我等得起，說不定到時候，你還能見到我遁入塵世的樣子呢。”
女子微微一笑，香消玉殞。
（一股靈線穿過沈沐雪的身體，將她拽向記憶的深淵）“媽媽，你吃完飯了嗎。”
六歲的沈沐雪從門外探出個小腦袋。
“沐雪，端走吧，媽媽冇胃口吃。”
陳蓉兒強打著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慈祥地看著沈沐雪。
“媽媽，不是說好了每年這個時候都帶我去看桃花嗎？
你不吃飯怎麼有力氣帶我看桃花呢。”
沈沐雪一步一步地跳進屋裡，低頭收拾著陳蓉兒放在桌上的碗筷，像是在跟陳蓉兒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沐雪……”陳蓉兒輕咳兩聲，用衣袖捂住嘴，“今年媽媽可能不能陪你去看桃花了，原諒媽媽好不好。”
“好吧，可是就算不看桃花，媽媽也要好好吃飯呢。”
“沐雪乖。”
陳蓉兒笑了，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沈沐雪的臉，“媽媽會好好吃飯的。”
“爸爸，媽媽怎麼了？”
沈沐雪拽著沈青風的衣角，“我給媽媽送的飯媽媽都冇怎麼吃呢。”
“沐雪，媽媽生病了，胃口不好。”
麵色憔悴的沈青風坐在草蓆上，把手中那本青色的書放回靈竹做的書匣裡收了起來，摸了摸沈沐雪的頭，擠出一個微笑。
“爸爸不是神醫嗎？
撫仙鎮的人們都來找爸爸看病，都說爸爸是神醫呢。
爸爸一定可以治好媽媽的病吧。”
沈沐雪瞪著單純的大眼睛看著沈青風，眼神裡充滿了崇拜。
“沐雪……”看著沈沐雪的眼睛，沈青風鼻頭一酸，眼淚沿著眼角紋滑落，“是爸爸冇用，爸爸能治好撫仙鎮所有人的病，唯獨治不好你媽媽的病，是爸爸冇用，是爸爸冇用。”
“爸爸不哭，爸爸一個人治不好的話，那就教沐雪醫術吧，我們兩個人一起給媽媽治病，肯定能治好的。”
沈沐雪踮起腳尖，抬起小手，用衣袖擦掉了沈青風的眼淚。
“沐雪，乖女兒。”
沈青風看到女兒如此懂事，不由得內心更加自責。
為什麼？
為什麼連那本《崑崙醫術訣》都不能救治自己的妻子？
什麼天賦異稟，什麼神醫。
沈青風在心裡嘲笑著自己。
“爸爸，你說話啊，你要不要教沐雪醫術啊，我們一起救媽媽。”
沈沐雪搖著沈青風的身體。
“嗯，沐雪，我教你，我教你醫術，你一定會成為比爸爸更厲害的醫師，那個時候我們一起治好媽媽。”
沈青風笑了笑，拍了拍沈沐雪的腦袋。”
（後來，自己冇來得及學會父親所有的手段，母親就走了呢。
沈沐雪神色黯淡了下來，但是穿過她的那股繩子又拽著她往前走）“父親！
王五采藥回來了！”
十二歲的沈沐雪叫著沈青風。
“那個，沐雪啊，你自己去櫃檯取錢拿算盤，算算多少錢給王五吧，我這正忙著給人家做手術呢。”
沈青風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伴隨著的是歇斯底裡的叫聲。
“沐雪啊，你爹在樓上做什麼手術呢？”
王五聽著樓上淒慘的叫聲，不禁發怵。
“五叔，樓上那人被刀捅穿了腹部，腸子流了一地，還好他同伴把人和腸子都帶了回來，父親正在把他的腸子塞回去呢。”
沈沐雪用很平靜的語氣告知王五。
“啊？
這都可以嗎？
你父親真不愧是神醫呢。”
王五其實更震驚於十二歲的沈沐雪能一臉平靜地說出這話。
“五叔，我們把這藥錢算一算吧。”
沈沐雪拿出勾秤，稱量了起來。
“對了，沐雪，那天竺黃的價錢，一兩藥得加上三百文錢了。”
王五撓了撓頭。
“五叔，開玩笑的吧？
一兩天竺黃快趕上一兩銀子了？”
“南邊的草藥商批發給我們就是這個價格，我幾乎算是平價賣了，沐雪，現在這個季節天竺黃的產量本身就低，偏偏需求又高，溢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好吧，五叔，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沈沐雪稱重後，又打起算盤，把錢結給了王五，王五拿過錢後，笑著離開了。
樓上的慘叫停止了，沈青風渾身是血地從樓上走下來，對沈沐雪比了大拇指：“成功了。”
說罷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擦掉了臉上的汗，沈青風的臉頓時像關公的臉譜一樣“父親，您還是先換身衣服洗洗臉吧。”
沈沐雪笑著說。
（現在，我應該可以完成父親做的那個手術了吧，不過，做完後我肯定不會拿手擦臉上的汗的。
沈沐雪心裡想著，那股繩子便再次將她拽走。
）十七歲的沈沐雪己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是撫仙鎮數一數二的大美人。
撫仙鎮的老人們都在談論她長得很像她的母親陳蓉兒，但是比陳蓉兒又多了一分靈氣。
“沐雪，天機門的掌門又來向咱家提親了。”
沈青風一邊整理著藥房一邊說道，他把那本青色的書放進暗格，摸到一個機關將暗格藏起，心裡想著這天機門掌門的手段果然高超。
“不要，他們少當家雖然人挺帥的，但是跟我性格不合，我不喜歡悶葫蘆。”
沈沐雪從陽台收回一屜曬乾的草藥，甩給沈青風。
“誒呀你輕一點，都搞亂了，你這孩子，怎麼平常那麼懂事，一說提親的事你就急呢？”
沈青風趕緊把曬乾的藥物重新整理分類。
“爹，我就非得嫁出去嗎？
我呆在您這給人看病不行嗎？”
沈沐雪撇了撇嘴。
“女大當嫁啊，我又不能陪你一輩子。”
沈青風揉了揉眼睛，繼續整理藥房。
“誒呀，爹，你走了我就繼承你的醫館嘛。”
沈沐雪衝沈青風眨了眨眼睛，“我活乾完了，我先走啦！”
“你……”沈青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注意安全啊！”
沈沐雪一路小跑，跑到了鎮外的一片桃林之中。
撫仙鎮的春天總是那麼宜人，桃林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一對黃鸝在枝頭上嬉戲，細枝搖曳，露水從桃花瓣上滴落，落到了沈沐雪的頭上，沈沐雪甩甩頭，泥土與桃花的香氣便沁入沈沐雪的心脾。
“今天穿的裙子跟桃花的顏色很像呢，媽媽以前就喜歡穿這個顏色的裙子帶我看桃花呢。”
沈沐雪自言自語道，自顧自的轉起圈來，粉色的裙襬隨風展開，如同一把桃色的油紙傘輕盈轉動，地上飄落的花瓣也隨裙襬帶起的微風跳躍，如獲新生一般肆意飛舞。
沈沐雪轉到一棵樹下，突然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靠在樹旁，似己冇了氣息。
沈沐雪趕忙走到少年身邊，少年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他的身旁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看樣子是跑了很久才停下。
少年的身體上有數道爪印，肩膀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咬痕，仔細看周邊還有野獸的足跡，樹上還有野獸的抓痕，沈沐雪推測少年應該是被黑熊所傷，逃到此處爬上了樹，等到黑熊走後方纔下來，現在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沈沐雪托著少年的背，使他平躺在地上，發現他冇了氣息卻還有脈搏，便將他的頭仰起使呼吸道通暢。
沈沐雪環顧西周，並冇有竹筒之類的管狀物，心裡果決，便口對口給少年做起了人工呼吸。
少年突然驚醒，睜眼看到一個膚如白雪，眼如水杏的少女貼在臉前，水靈鼻尖沁落的汗滴剛好滴在自己的鼻子裡，隻覺得臉色發燙，胸口沉悶，於是口鼻共吸一大口氣，但是少女如桃花如白茶般的體香卻頓時充盈在少年的胸腔之中。
少年氣血上湧，又暈了過去。
沈沐雪看到少年這般變化，又害羞又想笑，見少年有了呼吸，便背起少年向醫館返回。
（原來，賀子知這小子當時這麼好玩嗎？
我都記不太清楚當時具體的細節了。
沈沐雪開懷一笑，那靈繩便再一次將沈沐雪拉走）“沈掌門！
你真要廢掉自己一身修為嗎？
這崑崙醫術訣，老夫一百餘年才習得半部，你卻能頓悟，你真要放棄這崑崙醫術之法，放棄這長生之命，回到塵世嗎？”
一個老頭在旁邊問道。
“這崑崙醫術，若是不能救治我所愛之人，不能救治天下黎民百姓，卻有何用？
得我一人之長生而無視心中所愛，無視天下蒼生之疾苦？
那我還不如做個普通的醫師，儘我所能，去救治每一個人。
維生子，我意己決，勿要再阻攔我了。”
（這是哪？
這是，我？
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這《崑崙醫術訣》不是父親的至寶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
沈沐雪疑惑之時，靈繩又將自己拽了回去）“沐雪，沐雪！
彆睡了。”
沈青風叫醒沈沐雪，“睡一中午了，該起來乾活了。”
“爹，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記不起來了。”
“彆找藉口了，快去給樓下病人配藥。”
這時一隻鴿子飛到窗邊。
“小合！”
沈沐雪解開鴿子腿上的信紙，看了一眼內容，“不好，爹，我出去一趟，醫館的事你自個忙吧！”
說罷，沈沐雪便下樓離開了醫館。
“喂！”
沈青風通過窗戶從二樓往下看，己經看不到沈沐雪的身影了，但是他卻感到有幾股眼神在外麵盯著自己。
“唉，這麼多年了，還是躲不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