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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雀 作品

第3章 喝了這碗避子湯

    

隔著掩好的杯蓋,茶盞上都冒著嫋嫋的白霧。

這盞滾茶,怕是隻是碰一下,就能立時燙破手指吧?

一個小小的奴婢,怎麼敢在敬茶的時候做這種小動作?

是老太太的指使,還是她這位名義上的母親?

明雀的眼神從麵色冷肅的老太太臉上掃過,又落在了安定侯夫人霍氏的臉上。

後者對上她眼神,似乎有些躲閃,當下就低下了頭。

明雀還想再看,老太太就發了話:“愣著做什麼?請你來,是站這兒當木樁子的?!”

說著,竟是有動怒的趨勢:“不愧是明家人,一窩陰鼠,上不得檯麵的東西!”

被人指著鼻子罵,明雀有難堪,卻冇有半點生氣,一是明家那群人,確實上不得檯麵。

二卻是,她早聽過老太太之名,前朝的公主,最是看重禮儀。

她當然不能直說霍氏的小動作,那畢竟是她名義上的婆婆,說出來,即是不孝。

但……

明雀垂眼,伸手,隔著紗絹,端起了茶盞,在侯夫人麵前恭敬跪下,雙手穩穩噹噹地將茶盞托上。紗絹將白霧蓋下,肉眼看過去,竟是與常茶無異。

霍氏下意識地去看明雀身後,卻被擋了個嚴實,正對上明雀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神。

“母親,請喝茶。”

明雀權當不知她的疑惑,隻雙手將茶盞往前再遞了遞,恭恭敬敬的模樣,便是老太太也挑不出半點錯來。

霍氏驚疑不定地看著麵前的茶,她分明吩咐好了,今日上茶必是滾燙,底下人絕不敢不聽話的。

可若真是滾燙,怎地透不出半點熱氣來?

難不成,是底下人弄錯了?

她這一思慮又耽誤了些功夫,見她失禮,老太太的臉色更是難看,隻礙於新婦在場,不好打當家主母的臉,當下輕咳一聲權當提示。

這就是催促的意思了。

老太太治家甚嚴,霍氏不敢再拖延,隻好看著那茶盞伸出手去,一邊安慰自己,定是下麵的人弄錯了,待回去,她定要好好罰……!

手指落在茶盞上的一瞬,她猛地瞪大了眼,滾燙的熱度瞬時就將她手指燙得發紅,手掌狠狠一顫,幾乎要當場將這茶碗摔出去!

隻是還不等她動作,老太太似有所知,眼神又轉了過來,冷冷的,帶著煩躁。

霍氏一頓,竟是將要動作的手,硬生生的按下。

她強忍著劇痛,端起了茶碗,低頭碰了一口,隨即立馬放在了桌子上。

動作倉促間,撞得叮噹哐啷響不說,茶碗落桌聲音巨大,茶水更是溢位一攤。

老太太終是忍不住了,手掌一拍桌子,柳眉倒豎:“景華,你若是對我這個老婆子有不滿,儘管說出來,不必拐彎抹角!”

霍氏被狠燙一手,又被老太太指責,此刻心頭有苦說不出,隻能連忙站起,低頭告罪:“媳婦不敢!”

邊說,邊將恨恨眼風掃向下首跪著的明雀。

這小蹄子定是故意的,看著她出這麼大的醜!

明雀聽著老太太的訓斥,暗地裡搓了搓燙痛的指尖,臉上表情恭敬,回看霍氏的眼神裡,笑意卻明顯。

進來的時候,她就看見了,老太太似乎與霍氏有什麼爭吵,一臉不開心的模樣,霍氏眉眼裡都是不悅,卻未敢發言。

想必,這對婆媳平日相處並不愉快,隻是霍氏孃家身份低微,不得不伏低做小。

霍氏命人給她端來滾燙的茶,無非是要她在老太太麵前失禮,加上明家人的身份,惹得老太太大怒。

卻不知道,她從生下來起就被送入了莊子,明麵上是個小姐,做的活兒卻與丫鬟無二。

長年累月的農莊勞作,手指上早已磨出了厚厚的老繭,茶碗滾燙不假,但隻要控製好接觸的地方,也尚能忍受。

但霍氏這種常年嬌生慣養的主母可不比她,便是能強忍,又能忍幾時?

老太太存了一早上的氣此刻終於得到了發泄,說起來便冇完冇了,明雀一邊聽,一邊看霍氏臉皮由紅轉青再轉白,昨晚霍少霆給的氣,並今早被丫鬟輕看的不悅都消散了許多。

丫鬟手裡托盤上那盞茶也逐漸放涼。

明雀估摸著時辰,端了剩餘那盞茶,再次雙手奉上頭頂,垂首低眉,態度恭敬,隻這次,未發一言。

老太太教訓人的話音一頓,看過去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探究。

她有意說個冇完,並非全然要出氣,另一方麵也是在看新嫁婦的作為。

新嫁婦初來乍到,婆婆出醜,再不和也難逃其咎,霍氏此刻不發作,日後也是要找由頭算賬的。

但作為新嫁婦,貿然打斷長輩訓斥,更是大不敬。

左右都是為難,最後都難逃訓斥,這場“鴻門茶”本就是她對明家的不滿,也是個下馬威。

卻冇想,這名不見經傳的明家大小姐,竟是一眼看出本質,恭敬不語,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不語,隻以動作打斷訓斥,何談不是對婆婆的孝心?

恭敬敬茶,更是透出乖巧聽訓的姿態,便是當年在宮裡,也挑不出半點失禮。

這個新嫁婦,不得罪婆婆,同時卻投了她的所好,不簡單!

老太太停了嘴,不言不語,卻也冇有伸手接茶。

明雀自知這考驗尚未落幕,凝神靜氣,端著茶盞的手穩穩噹噹,半點不見搖晃。

堂內一時鴉雀無聲。

靜默足有半柱香,老太太才輕哼了一聲,接了茶輕抿一口,隨即置於手旁桌上,開口語氣卻見輕緩:“起來吧。”

明雀點頭,緩緩起身。

動作間可見僵硬,她卻輕輕挪步至霍氏後側,隨即雙手合攏腰前,站姿端莊有禮。

老太太挑了挑眉,這明家的姑娘,跪了這麼久,腿都僵了吧,卻還記得長輩麵前不可失禮,倒是和她父兄不一樣。

這般想著,她看向了明雀身後,眼神掃過丫鬟手中染了紅的貞潔帕時,一凝,隨即搖了搖頭,可惜了,這麼個識趣懂禮的姑娘,偏生在明家。

她揮了揮手,身後的大侍女就往前一步,將手中捧著的小茶碗送到了明雀眼前。

“喝了這碗避子湯,你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