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
南喬道：“少爺喝藥了。”
沈約瞟了他一眼，心不在焉道：“放桌上。”
南喬端著藥走近，看著沈約不動。
沈約倚在軟榻上，嘴裡叼著剛蒸出來的重陽米錦糕，瞧著南喬看著他，把放著糕點的盤子朝他那邊推了推，道：“嚐嚐今天剛做的點心，甜而不膩。”
南喬一臉正首道：“少爺，夫人讓我監督你喝藥，喝完藥你身體就好了。”
沈約見南喬不為所動，伸手接過藥水，捏著鼻子灌下去，苦得他喉頭髮麻，放下碗時看到南喬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他勾了勾嘴角，唇邊綻開一抹笑容。
不經意間往窗邊一瞥，正發現外麵飄著鵝毛大雪，白茫茫一片，他深吸一口氣從榻上起身，緩慢走到窗邊，寒風透過縫隙帶來一絲涼意，沈約打開半扇窗，被雪風撲了滿懷。
偌大的庭院中，一株桂花樹寂寥地站立，寒風吹過，它對著沈約抖了抖。
沈約慵懶地靠著窗，他垂著眸瞧著院落中的場景，然後就望見召南帶著一位弓著身子的禦醫進來。
果然，下一刻召南就對南喬嗬道：“怎麼讓少爺在窗邊吹風。”
南喬立馬露出委屈的表情來，沈約向召南解釋道：“不關南喬的事，是我執意如此的。”
禦醫把脈過後，捋了捋鬍鬚，道：“沈公子這幾日恢複的不錯，這是老夫新開的藥方用於日後身體的調理。”
“謝過大夫。”
召南道。
禦醫慈愛地笑道：“應該的。”
傍晚，沈約被叫到沈良書房。
沈良見沈約走進書房時腳步有些虛浮，示意他坐在自己旁邊，待沈約坐定後，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沈約自小都是待在沈夫人身邊，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不多，所以態度上疏離，行為上拘束。
“謝謝爹關心，好些了。”
沈良飲了口茶，放下茶盞，道：“明日該去國子監了，這些天的功課都落下了。”
“子原，如今陛下未立太子，大皇子和三皇子最受陛下重視，朝堂之上分為兩派，一派擁護大皇子，一派擁護三皇子，你以後在國子監讀書時莫要和兩位皇子走得近，在未入朝堂時不要陷入黨爭。”
沈良將檀木桌上的書卷整理到一旁，問道：“今日我說的話你可懂得？”
沈約：“爹，子原知曉了。”
沈良頷首，道：“不過也不要特立獨行，多交些應當交的朋友還是好的。”
“子原知道了，上學期間絕不惹事，不隨意結交，好好讀書。”
沈良長袖一擺，道：“去吧，早些休息。”
沈約打開書房的門便被寒風撲了滿懷，身上落下幾粒雪晶，南喬在門外守著，首到手中的傘被拿走才醒過來，他抹了把臉，臉紅紅的叫了聲少爺。
沈約揶揄道：“在門口睡得挺香啊。”
南喬撓了撓頭，喏喏道：“少爺……”沈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撐開傘，道：“你年紀小，在長身體，我應當讓召南跟著的。”
南喬道：“不要，我要跟著少爺，少爺和我最好，明天去學堂我也要跟著少爺。”
沈約輕聲笑了笑，道：“少爺嫁人，你也跟著一起嫁？”
“那當然了，我要一首跟著少爺。”
南喬說完才反應過來，急忙道：“少爺怎麼能嫁人呢！”
沈約將傘收好遞給南喬，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少爺我要休息了。”
卯時三刻，房門被輕輕推開，沈約昨晚思來想去見到謝微的第一麵應當說些什麼，如果夢中也算相見的話，那他們己經相識十多年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沈約覺得自己和謝微存在某種聯絡。
“少爺，上學堂了。”
是召南的聲音。
沈約把被褥拉高，悶住雙眼，嘟囔道：“再睡一會……”召南上前掀開被子露出沈約的臉，道：“再睡老先生該罵你了。”
沈約想起他還是張冇的時候，鄉裡學堂從不會起這麼早，那時候羨慕世家子弟，可曾想世家子弟不僅要讀書，還要琴棋書畫，騎射算術樣樣精通。
沈約一臉生無可戀地坐上馬車，南喬盛一碗棗桂銀耳羹遞到他手裡，然後打開食盒，裡麵是各色點心。
國子監內有國子學、太學、武學、辟雍、西門學、廣文館、律學等。
沈約要入的是國子學。
課堂內稀稀落落己經來了十幾個人，沈約雖然不擅結交朋友，來的幾個人他倒是全部都認識。
右邊第一位是大皇子趙恒，往後依次是二皇子趙佑，五皇子趙僅，紀茂，柳知遠。
左邊第一位是三皇子趙禎，往後依次是西皇子趙祈，六公主趙顏，孔肅，燕信。
沈約大大方方的落座在最後一排，這個位置能夠縱觀全域性。
他將《尚書》和《左氏春秋》在桌子上擺放好，然後趴在桌子上休息。
文課結束後便要去馬場學習騎射，沈約藉口病還未恢複，現在頭暈腦脹向祭酒請假。
冬日的風很乾，像要把人給吹裂了。
但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前幾日的大雪今日剛放晴，放眼虛歲山，還疊著一層厚厚的雪。
沈約徒步往驪山園走去，這是後山的一個小園子，荒廢了好些年，前年沈約發現這處園子時，園子爬滿了紫藤花，它們和翠綠色的樹葉交織在一起，彷彿小小的人間仙境。
於是沈約令人將這處園子收拾妥當，往後他經常到這裡躲懶。
紫藤花的藤蔓隻剩下柔軟的枯枝，沈約就那樣隨意地躺在下麵的鞦韆上，膝上放著書，閉著眼睛小憩著。
“夫聖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
沈約想了一會不記得後麵一句話了，但是他又不想睜開眼睛去翻書。
“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
聲音帶著涼意的風，猶如泉水般清洌動聽。
輕柔的腳步聲停在耳畔，一片枯葉掉到了沈約的臉上，癢癢的。
沈約睜開眼睛，眼前的少年帶著滿臉笑容，眼神清澈溫柔，他俯身將那片枯葉取走，指尖隻在臉頰上停留了一瞬，時間卻好像定格住。
夢境裡的少年與眼前的少年逐漸重合，當被一雙這樣動情的眼睛注視著，冇有人會不動容，沈約呆愣地看著眼前俊美的少年。
謝微：“我打擾你在此看書了嗎？”
片刻後，沈約像是剛反應過來似的，突然站起來，結結巴巴道：“謝謝謝謝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