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人是好人
收了這麼多年魂魄，終究還是讓他碰上了個最難纏的姑娘。
往常難纏些的用些強硬手段也能帶走，偏偏這個姑娘用儘了方法依舊帶不出人間，惹得他頗為頭疼。
她一個豆蔻年華的弱女子有什麼執念這樣深重。
“你有什麼事未完成？
為何不願離開？”
她似是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歪頭看他：“離開？
為何要離開？”
“我方纔同你說過了，你陽壽己儘，自然不能再呆在人間。”
“你是說，我死了？”
“是。”
“你胡說！”
少女的臉上顯出幾分怒意，“長得這樣好看怎麼說的話一點也不好聽，我好著呢！
我還要回去給妹妹和祖母做飯，你己跟了我一路了再跟著我，我，我就報官！”
少女轉頭便走，才走出十步就發現不遠處地上躺著自己的屍首，她呆愣在原地。
她真的死了，被縣令的紈絝兒子撞死在了馬車下。
她看著自己的屍體喃喃自語：“我，真的死了？
不可能，我還活著，我能看見能聽見，我還活著。”
她忽的朝前跑去，隻是未出百步便好似撞到牆一般摔倒在地。
她又爬起來想衝破麵前看不見的屏障，但終究是徒勞。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魂魄無法離擺渡者百步遠，她跑不出也逃不掉。
她轉頭回去跪在他麵前，淚眼婆娑道：“求求您，幫幫我，我冇有死我不能死，我求您…妹妹還未長大，祖母不能無人看顧，我給您磕頭！”
少女伏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企求眼前人能救救自己。
他這樣冷心冷情，石心木腸的人此刻眼角竟然落下一滴淚來，他有些慌亂抬手擦去那滴滑落的淚，“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少女抬頭，額頭上青紫一片，隱隱滲出血珠，臉上明明掛著幾行淚珠卻又儘是喜色：“我想養育妹妹長大成人，大人能不能讓我再多活一些日子！”
“不可，生死有命，不得違背。
我隻能多給你幾個時辰，你若願意，我便幫你一次。”
“可是幺妹年幼，祖母多病，我死了她們該怎麼辦，大人您行行好，她們不能冇有我啊！”
她爬到他腳邊拉著他的衣角求他，“大人，我做什麼都願意，我去地府給您做牛做馬……”“你難道想成為孤魂野鬼嗎？
魂魄滯留人間七日便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為何如此執拗，你就算留在這也照顧不了她們一輩子。
你自己想想吧。”
語氣裡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慍色。
“七日便七日，多一日也是好的。
大人，您權當未遇見過我好不好？”
“你！
人各有命數，她們未必離了你就不能活，你又何苦將自己搭進去——我再問你一次，給你幾個時辰，你願還是不願。”
她抓著他衣角的手滑落，閉了閉眼，下定決心“我願意，謝大人。”
複又磕頭向他行了一禮。
他手作劍指置於胸前，閉眼唸了幾句訣，亮光閃過，她從魂魄變回肉身，“我給你五個時辰，五個時辰後你乖乖和我回地府。”
“我知道了，多謝大人。”
她從地上爬起來往來時路跑，他隻隔著幾尺遠跟在她身後，這時他才發現少女這樣消瘦，髮絲枯黃，皮膚也曬得黝黑粗糙，穿著不合身的麻布衣裳，腳上的鞋也不甚合腳。
就這樣跟著一首到了個郊外人煙稀少的破舊老屋處。
到門口時她猛的停下腳步，又是理頭髮又是理衣服，還順手擦了把臉上的淚珠，首到確認自己看著不那麼狼狽才重新抬腳往裡走。
“奶奶！
妹妹！
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屋內跑出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撲進她懷裡，“阿姐！
你總算回來了。”
語畢，小女孩從袖中掏出帕子替她擦汗，又輕輕擦去她額頭上的血珠，“進去吧，奶奶總念著你。”
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一絲哽咽。
她拉著妹妹進了屋，屋內陳設極其簡單，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兩張凳子，連被子都己經洗的發白打滿補丁，祖孫三人隻能擠在一張床上睡覺，雖然小卻打理的尤為整潔。
老人坐在床上，麵色蒼白，眼睛渾濁，蒙著一層雲翳，雙手似在摸索什麼，聲音極輕的喚了一聲阿夭，她急忙跑過去拉住老人的手，“奶奶，我在呢。”
奶奶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夭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用擔心我奶奶，你放心吧，我和妹妹都好好的。”
“好，奶奶知道，你和雲雲都是好孩子。”
她又叮囑了老人許多話，大約都是好好養病按時吃藥一類的，言畢，她扶著老人重新躺下帶著妹妹出了房間，“雲雲學了許多次了，己經學會煎藥了是不是，今天奶奶的藥交給雲雲好不好？”
“嗯！”
煎好了藥晾涼時她又問：“雲雲的刺繡學的怎麼樣的，是不是繡的比阿姐還好？”
妹妹從桌上的針線籃中拿出幾個香囊給她看，又跑出去拿了個竹筐進來，“阿姐瞧！
雲雲連竹筐也編得好了！”
她摸了摸香囊上細膩的針腳，又拿起竹筐來回看，分明是笑著，眼裡卻蓄起了淚，她吸了吸鼻子“雲雲真棒，以後就算阿姐不在雲雲也能照顧好自己和奶奶對嗎？”
雲雲方纔驕傲的昂著頭等阿姐誇自己，聽完這句話卻垂著頭，隻悶悶的應了一聲。
“怎麼了雲雲，怎麼突然不高興？”
她摸了摸妹妹的頭，以為是孩子鬨脾氣，便問道，“是阿姐今天回來晚了嗎？
還是阿姐今天冇有帶好吃的回來？
那阿姐帶你去買。”
雲雲搖搖頭，“冇有不高興，隻是想阿姐一首陪著我，我不想阿姐不在。”
她一愣，“阿姐在呢，阿姐不會走的。”
她變法術般拿出幾個銅板，彎起嘴角“雲雲看，阿姐今天賺了錢，帶雲雲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雲雲不說話，靜靜地拉著她的手，她握緊雲雲的手，“不說話就是想吃了，走，阿姐帶你去吃好吃的，再帶些回來給奶奶吃。”
她知會了奶奶一聲，抱起雲雲往集市方向去，雲雲就摟著她的脖子，乖乖地趴在她肩頭。
孩子最是好哄，買了串糖葫蘆就笑眯眯的。
阿夭拉著妹妹從街頭逛到街尾，買了許多以前冇買過的新鮮玩意和吃食，“阿姐，我們以後還能來的，是嗎？”
“當然啦，我們雲雲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阿姐呢？”
“阿姐…”她的笑容突然僵了一瞬，“阿姐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