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聽到聲音,眾人齊齊往前頭看去。
在座的夫人們冇幾個認識景淮,更不認識景淮身後的東陵厭。
坐在木輪椅上由小廝推著的,應該就是侯府世子。
由侯府世子親自作陪,身份一定不低。
在座的小姐,見到景淮如此風流倜儻的公子,禁不住一個個紅了臉。
又聽他自稱本將,眾人腦中想著這是哪位將軍,居然如此好相貌。
也不知道可曾婚配?
以她們的身份,做不了妻,進府做個妾還是可以的。
有些見識短的小姐,見著這般場景,已經被迷得五迷三道。
“這樣俊美的公子,若能給他做妾,真是死而無憾。”
東陵厭站在景淮身後,被大樹擋著,往旁邊的薛非暮瞥了一眼。
薛非暮嚇出一身冷汗,後背都已經被汗濕透了。
今日他請的那些大人物都冇有來,在接到女賓這邊的訊息時,更是失望。
卻冇想到心如死灰之際,前頭來傳話,說東tຊ陵將軍和景將軍來了。
他請東陵將軍隻是碰運氣,冇想到他真的來了。
東陵將軍的身份地位自不必說,今兒來的那些人,加起來都比不過東陵將軍一個手指頭。
這小景公子,是東陵將軍親姨母的小兒子,雖然年紀輕,但是掌管著二十萬京城預備役,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原本他們來,對於薛非暮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他立馬讓小廝推著他去迎,到半路,就見東陵將軍和景將軍已經進了門。
景將軍說要向他祖母問安,他自然冇有不答應的理,隨著一同過來。
過來的路上,他寒暄了幾句,正準備提起官職一事,就聽到這邊夫人們說的話。
誰不知道東陵將軍的繼母就是妾室上位,他平生怕是最痛恨寵妾滅妻。
現在褚婉兒出現,做出這副樣子,直接撞在了刀口上。
原本還有些希望的事,怕是虛無縹緲了。
這一刻薛非暮恨不得把褚婉兒挖個地洞塞進去。
在今日之前,他千叮嚀萬囑咐,接風宴的重要,讓褚婉兒千萬不能出錯。
雖然冇有特定說明,讓她不能出現在賓客麵前,但也細細交代了,若有貴客,一定不能衝撞。
萬萬冇有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這一刻,他恨不能把褚婉兒撕了。
“景將軍,是誤會。”薛非暮陪著笑,景淮卻一個眼神都冇有給他。
站在不遠處的花壇邊停下,冇有再走近。
他臉上帶著似是而非的笑意,看向老夫人:
“本將敬仰老侯爺,想著來侯府了,便來向老夫人問個安,卻冇想到見到這一幕,實在是……好笑。
“一個讓姨娘當家的府邸,大家居然還不覺得有問題,本將和你們想法不同,也就不同流合汙了,今日,薛世子隻當本將冇來過。這種場合,想來表哥也不願意久留。”
東陵厭直接轉身就走,用行動應了景淮的話。
“將軍留步。”薛非暮想攔,奈何腿有傷,也不敢用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夫人終於反應過來,見狀不妙,趕忙起身去追:
“將軍誤會了,不是這樣的,侯府如何也不會讓一個妾室當家,隻是,我那孫媳婦病了,實在病的不是時候,這接風宴也不能耽擱,這纔出此下策,讓妾室來幫了忙。”
老夫人不認識這位景將軍,但是看薛非暮的表情,就知道這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趕忙出言解釋。
景淮回過身:“你當本將是瞎子嗎?
“誰家的妾室在這樣的場合,穿成這樣招搖過市?
“若是她自己不說,大家不是都把她認成了世子夫人嗎?
“這幾日本將還聽到外人傳,說忠勇侯府的世子寵妾滅妻,本將原本還不信,現在看來原來是真的。”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景將軍誤會了。”薛非暮急急的就要辯解。
景淮好脾氣的反問:“哦,那你說說,本將是哪裡誤會了?
“是這個妾室穿的不像主母嗎?
“是這個妾室,這一套頭麵,不比在座的眾位夫人戴得都要好嗎?
“還是她這一身蘇錦,不比在坐的夫人穿得都要好嗎?”
聽到這話,眾位夫人小姐都往褚婉兒看過去。
果然。
確實比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夫人,穿的還好,戴的還好。
剛剛大家以為她是世子夫人,便也冇有多想。現在知道她不過是個姨娘,一下回過味來不同。
自己堂堂一個夫人,再如何也不該被一個妾比過去。
平時妾室如何都好,但是今日是侯府的宴會,一個妾室比客人中的正妻們都要好,還如此出來招搖,這就不對了。
眾位夫人們,細品之下,都感覺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羞辱。
一時,都噤了聲。
景淮看老夫人和薛非暮啞口,想到之前查到的關於侯府的訊息,對他們一點好印象都冇有,繼續道:
“還是說你家的妾室可以光明正大的來為客人送東西,介紹東西?
“忠勇侯府是冇有下人了嗎?
“一個像樣的丫鬟都找不出來嗎?
“需要一個妾室,冒充主母,來做這樣的事?你們讓在座的夫人,如何自處?”
景淮不說這話,大家笑笑也就過去了。
一個妾室送了點東西,也不是大事,但聽他這麼一說,大家那種被侮辱的感覺越來越重。
有幾人性子急的,甚至當即便想找藉口離開。
特彆是跟侯府差不多級彆的那兩家夫人,已經如芒在背,半點坐不住。
心中已經想好了,一會兒等將軍一走,也便找個藉口離開。
侯府如此冇規矩,這樣的人家,也冇有交好的必要。
景淮說完,跟在東陵厭身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薛非暮讓小廝飛快地推著去追,老夫人不敢再上前,也不好再去攔,回過頭來,看向褚婉兒,連殺了她的心都有。
此時,褚婉兒一張臉嚇得蒼白。
哪裡還有半點剛纔從容不迫落落大方的樣子。
一旁的夫人們也冇忍住對她指指點點。
褚婉兒感覺到自己像被扒光了似的,那些異樣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全是羞辱與看輕。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包括今日過來送東西,說什麼,如何做,她都預先演練了無數回,力求無差錯。
眼看著要功成,怎麼卻出現了這樣的事。
就在這時候,前頭兩個夫人齊齊起身,對著老夫人告辭。
“多謝老夫人款待,剛剛有丫鬟來回話,說家裡有些急事,急需回去,實在抱歉,改日再登門拜訪,祝薛世子前程似錦,鵬程萬裡。”
“老夫人我也要走了,我家老爺今日病了,原本就說過來坐坐,現在見過了老夫人,也坐下說了會話,便回去了,冇辦法,家裡實在走不開,還望老夫人見諒。”
老夫人知道她們為何要走,找藉口理由不過大家麵上好看些。
也知道這兩人開了口便留不住,臉上陪著笑還是挽留了幾句,不過對方冇有再留下來的意思,鬆口答應。
“實在抱歉,今日誤會一場,讓你們看了笑話,等改日,我肅清府中,再請兩位夫人一敘,到時還請賞光。”
“自然自然。”
兩位夫人都一口一下,但是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應話的敷衍。
這兩位夫人府邸的地位,不在侯府之下,說走也就走了。
但是她們不敢,她們的府邸都是不如侯府的。雖然對今日侯府的做法也頗有微詞,卻冇有直接走了的底氣,便也安穩的坐著,隻是總感覺氣氛有些尷尬。
老夫人看向褚婉兒,忍著脾氣開口:
“下去吧,一會再有什麼事,讓底下人來就是,我知你有心想要幫忙,但這裡人手足夠。”
到底還有那麼多客人,老夫人不得不給她留著臉麵,讓她下去。
褚婉兒福身行禮退下。
隻是心中無比忐忑。
她心中知道,現在老夫人是顧忌著在場的客人,纔沒有發落她。
過後一定不會放過她。
褚婉兒欲哭無淚,卻也冇有任何辦法,她千算萬算,冇有算到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這種事。
褚婉兒離開,園子裡稍微緩和些。
原本,老夫人看著這些小門小戶的夫人,不大願搭理,奈何還有兩位跟侯府府邸差不多的府邸夫人在,她隻能陪著。
現在那兩位夫人也走了,她卻不能離開。
侯府出了這樣的事,為了維護侯府的聲譽,她該把這些剩下的客人都安撫好,要不然傳出去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老夫人硬著頭皮招待著,心裡已經要把褚婉兒千刀萬剮了。
今日準備了那麼多東西,花出去那麼多銀錢,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梧桐院裡。
江清月坐在窗前的案台上抄經書。
對麵的窗戶傳來一聲清響。
江清月心頭一動,往對麵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窗欄上望著她笑的東陵厭。
陽光從他身後打下來,明媚得晃人眼。
不得不說,東陵厭這張皮相長得極好,這般笑著,便不由得讓人心跳加速。
她對門外的綠浣吩咐了幾句,綠浣出門,把院子裡的下人都遣退了。
梧桐院裡,靜悄悄的。
東陵厭過來,在江清月的麵前坐下。
看她寫字,拿起來看。
“字寫得不錯。”
“多謝將軍誇讚。”
“怎麼冇有出去看看熱鬨?”
“不看這樣的熱鬨,不喜。”
“侯府老夫人說你病了?”
“多謝將軍關心,清月身體很好。”
東陵厭看著她點點頭,“我看也是。”
“你就讓他們這麼欺負你?”
江清月略微低頭,而後,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那將軍說說,我該如何?”
東陵厭一下被噎住,說不出話來。
是啊,江清月隻是一個女子,依附於夫家生活。
而老夫人算計自己,丈夫不惜自己,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妾室,她一個女子能如何?
看著她淨澈的眼眸,東陵厭避開目光。
“聽起來倒是可憐兮兮。
“罷了,你也不用傷懷,我已經替你教訓了他們,那妾室不會有好日子過的tຊ。”
江清月起身,對東陵厭行了個大禮。
“清月多謝將軍為清月出頭,清月知道,若是其她人家發生這種事,將軍看都不會看一眼。
“將軍身份尊貴,卻為了清月,做到這般,實在是將清月放在心上的。
“清月除了感激,不知還能說什麼,清月心中記得將軍的恩情。”
她不知道東陵厭做了什麼,但是道謝表忠誠總是冇錯。
東陵厭臉上露出笑意。
先不說彆的,這世子夫人說話可真好聽。
他發現,自己還挺喜歡聽她說話。
“行了,也不枉我為你走這一遭。”
聽著這話,江清月心頭一動,手指微微的拽了拽袖口,
“清月不勝感激。”
“你左一句感激,右一句感激,說的倒是誠心誠意的模樣,但是這幾日不見,你居然都冇想過要去找我。”
“將軍公務繁忙,清月不敢打擾,清月想著若將軍想見清月,自然會來找清月。若清月貿然去找將軍,給將軍帶去麻煩,那就是清月的不是了。”
東陵厭大手一揮:“不必這麼誠惶誠恐,那將軍府,你想什麼時候去,便什麼時候去,本將軍允你隨時去,若我有事,自會有下人告訴你,你且等一等就是。”
江清月垂眸,“是,清月記下了。”
東陵厭看著她這般低眉順眼的模樣,腦中想到在將軍府的花亭裡,她說出那句床榻上的交情時單純可愛的模樣,總感覺眼前的江清月,不是她真正的樣子。
明明這個人就在自己麵前,但是他總有一種她是一個迷的感覺。
蒙著濃濃的白霧,想要看清楚,霧氣卻越來越濃。
“你可想和離。”
江清月身子猛的一頓,抬頭看向東陵厭,目光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有波光粼粼。
讓他心口一震。
“怎麼?不想?還是對侯府還留戀?”
江清月定定的看著他,冇有說話。
東陵厭又道:
“若和離了,你便住在我的彆院,放心,那裡很安全,不會有人打擾,更不會有任何麻煩。
“若你想回江家,或者想見林家的人,我都會安排好,不會出岔子。”
江清月垂下眼眸。
眼中的光,在一瞬間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