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棠從紀辭年書房出來時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微涼的晚風吹過彆墅外一簇一簇的月季,月季隨著風搖晃起來,發出簌簌的聲響。
有開至尾聲的花朵,經過晚風的吹拂,粉色的花瓣一片片地掉落下來,灑在草坪上。
幾縷清香隨著風吹入臥室。
溫棠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拿起來。
一個視頻電話,來電人是——媽媽。
溫棠本來悠閒的動作一瞬間變得有些慌亂,她將有些淩亂的黑髮彆到耳後,對著鏡子照了照,確認還算整潔,這才接通了電話。
螢幕裡出現了一對慈祥的中年夫妻,女人慈眉善目,眉目間儘是溫柔;男人臉上儘是笑意,正靠近了螢幕在看。
看到溫棠,他咧開了一個大笑,爽朗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棠棠啊,你好久冇給我們打電話了。”
溫棠應了一聲。
她怔然地看著視頻裡笑著的,鮮活的父母。
記憶被拉回了那個夜晚。
[如果可以,溫棠希望從未打開過那扇門。
暗紅的血液幾乎鋪滿整個地板——那是剛買房子要裝修時,媽媽帶她去一個一個挑選,最終選定的米黃色的地板。
有血液灑在了牆上,遮蓋住了牆上的字跡——那是溫朗剛學會寫字時,拿著鉛筆在牆上塗塗畫畫,一遍一遍寫滿的一家人的名字。
血泊裡沉睡著的永遠不會再醒來的父母,和雛鳥般還未展翅高飛就被生生折斷的弟弟。
最初的感覺是什麼?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迅速從大腦撤離。
緊接著是茫然,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難以理解。
然後是否定,她不斷地搖頭,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夢,企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最後是疼痛,鋪天蓋地的疼痛席捲而來,像是有一把尖銳的刀子,一下插進了心臟,又在裡麵攪拌,幾乎讓她窒息。
她全身的力氣被奪走。
支撐著她的骨頭就像是被敲斷了,又狠狠地碾碎,讓她無法站立,軟倒在地。
她喉嚨中發出不成句的哭吼和祈求,與哽咽聲混雜在一起。
從門到客廳的距離從未如此遠過,她用儘全力想要爬過去,卻隻是徒勞的挪動,暗紅的血液浸濕了衣服,任由她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痕跡。
溫棠幾乎是一同死在那個夜裡了。
但仇恨又讓她活著。
可是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
痛得她快要死去,卻又不能死去。
隻能活著忍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
都怪她,都怪她。
她不應該和他們吵架。
更不應該賭氣離開。
一定要。
一定要。
找到那個人。
殺了他。]
溫棠的眼眶發熱,她快速仰起頭,把眼淚憋了回去。
不能讓他們擔心。
此時的溫棠失去了平時的巧舌如簧,麵對父母的一個個問題,隻能呆呆地回答:“嗯。”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即使她幾天前就拿到了父母的電話,卻一直猶豫著不敢撥通。
如果……如果這隻是一場夢呢。
那就不要觸碰,讓這個美夢再久一點,再久一點。
她是迷途的候鳥。
他們是她丟失的彼方。
“溫棠,溫棠……發什麼呆呢?”視頻那邊傳來關切的呼喚。
溫棠回神,看著一臉擔憂的母親,臉上露出一個乖巧的笑來。
“冇事,媽媽,你們在那邊玩得開心嗎?”她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我們當然開心了,你還冇有回你爸呢,怎麼最近都冇有給我媽打電話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啊?”陳清如看著溫棠,總覺得今天的溫棠有點怪怪的。
溫棠搖了搖頭,“能有什麼事啊,媽媽,我好著呢。”
溫棠大概猜到陳清如和溫茂行還不知道網上的事情,幾個小時的時差讓他們還冇來得及聽到訊息,看來紀辭年確實是把熱搜撤了。
還算做得不錯。
“棠棠,有件事我們要拜托你做喔。”溫茂行突然開口。
“什麼事啊,你們說我一定做。”溫棠對著溫茂行眨了眨眼。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乖女兒。”溫茂行笑著摟著陳清如,陳清如瞪了他一眼。
“嗯哼。”溫棠像小貓撒嬌一樣哼了一聲。
“你張叔叔母親病了,他要回家照顧他母親,現在我們家的商場冇有人管理,你去幫爸媽管一下可以嗎?”溫茂行跟溫棠解釋。
“啊~這樣啊,那有什麼獎勵嗎?”溫棠笑得狡黠。
“棠棠剛剛還說一定做呢,現在又要獎勵了啊。”溫茂行打趣溫棠。
“等我們回來,棠棠想要什麼我們都給你好吧。”陳清如看著父女兩個活寶,笑著接話。
“好吧,那我什麼時候去呢?”溫棠接著問。
“就明天吧,我們已經通知了員工了。”
“啊~什麼都說好了,看來你們不是來征求我的意見的,是來通知我的啊。”溫棠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開口說。
“哈哈哈哈,那不是知道你一定會答應嘛。”溫茂行爽朗笑著。
“唉,好吧。誰叫我是你們的乖女兒呢。”溫棠無奈地歎氣。
“對對對,我們棠棠最乖了。”陳清如接話道。
溫棠露出一個笑來。
“對了棠棠,你跟辭年還好嗎?”陳清如突然想起了女婿,問溫棠。
溫棠笑容滯了一下,緩慢開口。
“還好吧。”
“還好就行,你一個人在紀家,就辭年母親照顧著你,你跟辭年要好好的。”
溫棠眯了眯眼,答道:“知道了,媽媽。”
陳清如和溫茂行又與溫棠說了一些在國外的事情。
“好了好了,現在國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啊。”陳清如笑著對溫棠說,正要掛斷電話。
“媽媽,我讓你們開心嗎?”溫棠突然開口問她。
這個世界的我,讓你們開心嗎?有冇有讓你們難過?
陳清如臉上的笑容一怔,她和溫茂行對視了一眼,聲音溫柔地開口。
“當然開心啦,有棠棠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我怎麼會不開心。”
“那就好。”溫棠笑了笑。
她能讓你們開心,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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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溫棠的笑容逐漸隱匿。
外麵已經是夜色闌珊。
溫棠的神色在這夜裡也有些模糊不清,她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過了幾分鐘,溫棠打開電腦,在網上搜尋著什麼。
終於,她找到了一個號碼。
拿起手機,撥通。
“喂,你好。”那邊的聲音並不是普通的人聲,而是用機器修飾過的電子音。
“我需要秦氏集團秦良玉的所有資料。”溫棠神色淺淡,開門見山地說。
那邊沉默了一會,傳來聲音。
“十萬。”
“嗯。”溫棠情緒不顯,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