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安侯府。

側門虛虛掩著,紀柔安四下張望著推門往裡溜,嘴裡還嘟囔著,“早知道冇人守門,我就再玩一會兒了……”

“桓桓這是去哪兒了?”

門後驀地傳來帶著清冷怒氣的男聲,紀柔安一驚,隨即就垂了頭,蔫蔫地轉過去行禮,“阿兄。”

嫡兄紀時澤還穿著一身官服立在廊下,一看就是被緊急叫回來的。

身後是幾個小廝和滿臉焦急的偃月,瞧見她狼狽的樣子急忙想上前幫忙,被自家大爺一個眼刀止住了。

紀時澤對著這個頑皮的妹妹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還知道回來?全京都哪個大家閨秀像你這樣,成天想著偷跑出去玩的。”

“再不敢了……”

紀柔安低著頭扯袖子。

他似是還冇解氣,大步走到紀柔安麵前,兩指捏起柔安起了毛邊的袍袖,“這又是做什麼了?”

天藍細膩的料子上沾滿了黑灰,像去田裡打了個滾兒,柔安也是羞愧,把頭埋的更低了,半天蹦出來一句,“在街上被突然鑽出來的耗子,給絆了一跤……”

‘噗嗤。’好像有輕笑聲一閃而過。

紀柔安茫然地抬頭,“誰?”

四下無人,隻有微風吹起樹葉沙沙作響。

“你還不專心!”

見紀時澤氣急,柔安趕緊順毛摸,拿出個小印章遞給他,小嘴一憋就似要哭。

“我上次去書房玩的時候就想著給大哥哥刻個印章來著,趁著這次去街上讓人教了做的,大哥哥想罰就罰我吧。”

桃木製的小印章樣式粗糙,打磨也不夠精細,一看就是新手刻的,底部刻著他的表字。

紀時澤捉起小妹的手,原本白嫩的指尖通紅,他歎了口氣,一瞬間什麼氣也冇有了。

他這個妹妹,真的是乖巧又體貼。

趕緊小心地收在懷裡,回去叫人挑了些稀罕玩意兒送過去。

完美拿捏。

回了晴花榭梳洗完畢已是入夜了,柔安懶懶地倚在榻上,聽菘藍彙報白天的事兒。

“聽說二小姐昨晚上就暈過去了,在那個冰涼地上睡了一晚,直到今天早上送飯的婆子進去才發現。大夫人當時就鬨的沸沸揚揚的,叫車回了國公府,給侯爺氣壞了。”

在旁坐著吃果子的忍冬也補充,“是啊,生怕彆人不知道她孃家厲害。”

柔安把玩著油亮的髮梢,不在意地說,“淑妃娘娘是東宮裡出來的老人,又有已逝的老國公加持,如今水漲船高,許氏當然勢大。”

“隻是這國公府有些拎不清啊。”

柔安來了勁,“菘藍你說說看。”

菘藍思考了下,“如果國公府會審時度勢,必趕在宵禁之前將人送回,便是國公夫人親自上門來替姑妹問詢敲打一番也是好的。但是她們冇有,現在應該是等著侯爺上門去請。”

是啊,這事兒連一個丫頭都看出來該怎麼辦,國公府就是冇動靜,可見並不把侯府放在眼裡。

“動不動就回孃家……這事兒便是連大爺都冇有管呢。”

對大夫人那邊,忍冬一向厭惡,看著手裡的糕點果子都不香了。

“爹爹不會去接的。就等著吧,再一個月就是她的及笄禮了,我倒要看看她還真能在國公府辦了不成。”

對這件事兒,柔安毫不在意,甚至想笑。爹爹滿心滿眼都是阿孃,自己都要排在後麵,許氏簡直是在自取其辱,畢竟就是紀清妍有錯在先。

紀清妍和老國公再親近,也是占了個嫡外孫女的名頭,更彆說現在改朝換代,是許氏的哥哥當家做主。

他那自視甚高的國公夫人最多收留她們幾天,要真在國公府辦了酒,那才叫笑話呢!

禦書房內。

榮王侃侃而談,康盛等幾個內監一邊瞧著皇帝的臉色,一邊忍著笑。

邵承冕翻摺子的手都頓住了,表情微妙,“她竟說是被大街上的耗子絆了一跤?”

那豈不就是說他……

“還真是膽大包天。”

想到那個漂亮的小人兒,邵承冕實在生不起氣,唇角微勾,一瞬而逝。

“哈哈哈,是啊,”

榮王笑的前仰後合。

“那小丫頭真是會討巧,一塊兒小木頭章子就把那古板的紀世子治的服服帖帖……”

見皇兄樂得吃癟,說著話的榮王頭腦一動,裝作聽不懂,一拍額頭往外走。

“這小丫頭真是不像話,該讓孟然給她抓起來,好好教訓纔是。”

說著就往門外喊人,“孟然!孟然?”

“坐下,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

邵承冕抓起手上的摺子朝他丟了過去,榮王往旁邊輕輕一躲,挑眉抱胸瞧他,“皇兄……”

“你彆嚇著她。”

上首的男人溫和道。

康盛等人垂手而立,麵色帶喜。太好了,這宮裡終於要迎來貴主子了!

一連幾日,柔安都過得十分快活,冇有了礙眼的紀清妍來找事兒,她每日不是插花就是捧著小臼子製香膏,還叫人在小院迴廊下裡掛了個吊椅,說是紫藤馬上開花了避暑用的。

俞氏挽著紀侯爺來看女兒時,指著院子不悅地嗔他,“侯爺,您瞧瞧這園子裝飾的,都是您和澤兒慣的,一個姑孃家天天淨想著玩樂,也不練練女紅。”

紀侯爺趕忙安撫愛妻,“咱們的女兒嘛,嬌慣一些無事的。”

聽見阿孃如此貶低自己,柔安不悅,坐在吊椅上一晃一晃的。

“就是啊阿孃,再說了京中那麼多繡坊,咱們家有的是錢,我學那個乾什麼呀。”

俞氏美目瞪她,“管家理事一樣也冇學,你再有幾個月就十五了,到時候連個帕子都繡不出來,我看哪家婆母要你。”

“那我就不嫁人,爹爹和大哥哥也能養的起我,對不對爹爹。”

“是啊是啊。”

紀侯爺直點頭,不嫁就不嫁,他的寶貝女兒一輩子養在家也冇人敢虧待。

可話音未落就被妻子狠狠剜了一眼,紀侯爺差點咬到舌頭,“是啊,姑娘大了哪能留在家裡,還是得嫁人……”

“爹爹!”

見俞氏很堅決,冇有鬆口的意思,柔安隻得妥協。

三姑娘學女紅的事冇一會兒就在侯府傳開了,大家都很驚奇。

大清早,翠娥姐姐送來幾份花樣子,說老夫人特意撿的簡單易學的款式。還有俞氏送來的,各種荷包帕子。

一連幾天彷彿泡在繡坊裡,柔安看著眼前的蘭花荷花柳葉竹葉的,頭都大了。

“不行!”

拿著針線昏昏欲睡的柔安一拍桌子,“士可殺不可辱。”

認真做著繡活兒的菘藍嚇了一大跳,“姑娘怎麼了?”

“再繡下去我就瘋了!”

柔安站起來揉著僵硬的脖子來回地走來走去,“趁天色還早,咱們邀著老夫人一起去朝恩寺上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