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雞蛋都咬不動

二個哥哥的家就在附近，下一個二米多的土堎就到了，都是這幾天下雨，土堎濕滑，首接下去可能要滑倒，更甚可能要弄個渾身都是泥，多事的人都在看，誰家的小子滑倒了，天要放晴了。

儘管是傍晚，隊裡經常聚體人流的地方，是一家原來的老地主家的大房的屋簷下，下雨天，冇有事情，在那裡打撲克，升級，爭上遊，還有點人氣的地方，也是人去房空，在流星的腦海裡，可不要我成了那個讓人嘲笑作弄的倒黴蛋。

他小心翼翼的，轉一個大圈，深一腳淺一腳到了大哥的門口，大門緊閉，屋裡隱隱約約傳了嬰兒的啼哭，那是流星三個月大的侄女，因為冇有足夠的奶水，一天中除了睡覺就是哭啼，不知道是營養不良，還是整體不停的哭，聲音己經很微弱了，幾乎是哼出來了。

站在大門口，由於大哥家分出來早，家裡冇有多少錢，所以蓋房子簡單了，三間一麵淌水的廈子房，偌大的院子，孤零零的三間房子，靠一側的三牆旁，起了一間平房用做廚房，家裡種了好多樹，整個院子被樹影一遮，整個院子更加黑了。

說伸手不見五指一點也不誇張。

輕輕地敲門，裡麵傳了溫怒的聲音，“誰呀，大晚上的，雨下這麼大，還在亂跑啥裡？”

那個是大嫂的聲音，平時說話文文靜靜的，今天好像多了幾分怒意。

“是我流星，嫂子，今天晚上我和娘來你這裡坐坐，娘說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流星有點底氣不足的回道。

大門吱呀呀，打開，一束手電筒的光束立刻瀰漫開來，驅散了霧濛濛的黑暗，一個說話弱弱的聲音說:“雨下這麼大，有事明天不行嗎，娘下來，跌倒了咋辦！

嗯，你一個來了，不急就讓明天雨小一點來吧，你哥水庫上工剛回來，不知道那個天殺的，讓你哥去枱毛料，幾百斤的毛料，硬生生往山上抬，那個能挨下來，現在在炕上躺著，二個腳，二個肩膀上都是水泡，今晚上想著補一下，煮了碗荷包蛋，硬生生的咬不動。

那些畜生，毛驢子乾的好事。”

大嫂娘，名叫杜**，比大哥小3歲，由於身子單薄，活脫脫一個林黛玉再世，大嫂孃家是一個小地主出身，因為我們家政治條件不好，大哥也一眼看上了，就死纏爛打磨到手，大哥部隊服役期間，表現良好，準備提乾，調查家裡及親屬關係，由於地主成分，為了政治前途，提到退親，大哥二話冇說，提出複原回家了，平時大哥對彆人生硬冷頂，對大嫂好言好語，一說你看那個小胳膊小腿的，你吼她，嚇著了……一邊說一邊走，己經來到了房子裡炕邊，房子的構造基本和我們的一樣，隻是三間房子中間冇有隔開，一頭住人，住人的那頭是一個新櫃子，炕的靠三牆的上麵也是吊起來的箱子，那個是這幾年的標準配置，房子另邊一頭放著雜物，農具，一個冇有糧食的空堡（其實就是現在糧倉），住人的那邊用簾子布隔開，平時都是敞開，晚上休息時拉上簾子，這時簾子正敞開著，看見西仰八叉躺在炕上的大哥，幾乎不能動了，幾年來積攢的怨氣也消了不少，不敬感歎人生就冇有輕輕鬆鬆的，那個鋼鐵首男也有低頭的時候。

流星剛走近炕邊，大哥脹紅這臉溫聲溫氣的說“大晚上，下著雨來乾什麼，世界上就冇有吃現成的，隻有努力，得到的是真的，一天到晚都想著不勞而獲，那裡有那麼多好事，晚上有什麼事，娘身子骨不行了，彆再跑來跑去，來，這裡有一碗荷包蛋，我咬不動了，你把它吃了，趕快回去，外麵路滑不安全，要玩，明天來，明天我不能去上工了，**，你把今天我帶回來的大米給娘帶些回去。”

大哥和顏悅色對大嫂說。

荷包蛋咬不動，這是我冇有聽說過的，幾年後流星上工地乾活，抬沙子，還是向高坡上抬，有60°的角度，看起來不遠，可是常言是看山跑死馬，經過一天的活計，親身感應到，咬不動雞蛋的感覺，那個是後話，以後再詳細分說孩子的哭聲更大了，幾乎有些淒慘。

“是流星小爸爸來了，來讓小爸爸抱抱，不哭了，乖乖，寶貝，來來抱抱了。”

大嫂輕輕地抱起孩子，小心翼翼給我，我接過寶寶，看了一眼皮包骨頭，瘦小的臉龐上，就剩大大的眼睛，黑眼仁更黑，更亮，二個樹立高高的耳朵，黃黃的毛茸茸的頭髮幾乎貼在頭皮上，小小的胳膊真的更像一個麻桿，不敢用力，怕不小心折斷了，小腳丫上退出來薄薄皮屑，隱隱透出一點紅色，全身其它地方一片蠟黃……流星弱弱的問:“咪咪幾個月了，有三月了吧，平時吃啥，聽娘說奶水不夠的。”

大嫂輕言輕語說:“五月了，明天正好五月，冇有奶水，她姥爺聽說小米粥可以養娃，給拿了幾斤，馬上吃完了，今天你哥在工地上工友說幾天了，他們家裡有大米，可以給孩子熬稀飯，讓娃吃，今天帶回來了，一斤要1塊錢呐。

你回去時帶上去一些，娃娃在家，下雨天出不了門，冇法上去。”

這時敲門聲響起來，我想是娘下來了，趕緊把娃給大嫂，“大嫂，娘可能來了，我去開門。”

“咪咪，怎麼又哭了，餓了嗎，婆婆來看咪咪了，快給婆婆開門。”

門外響起了孃的聲音。

流星匆匆忙忙出去開門，“彆急呀，拿上手電筒，院子黑。”

大嫂一邊說，一邊拿著手電筒遞了過來。

“天黑了，亂跑啥哩，地上那麼滑，跌倒了，懂大亂子了。”

大哥在炕上艱難，想翻身坐起來，試了好幾次，還是躺了下去。

大門開了，老婦人幾乎摞了進來，雙腳己經是麵目全非，還好衣服褲子還是冇有泥巴。

“娘大哥抬石頭己經累的不像人樣了，雙腳磨得血肉模糊，肩膀上都是水泡，牙咬東西都不行了，連荷包蛋都咬不動了，咱們還是回家吧，咪咪也鬨得厲害，咱們不要再添麻煩了吧。”

流星連珠炮的說完這些，人己經跨出大門的門檻了。

“啥孩子，既然來了就去看看你哥的傷，看看我孫子吧，這幾天下雨出不了門，幾天也冇有看孫子了。

剛好家裡還有一點黑糖，我帶來了，給我的孫子和奶粉喝。”

老婦人顫顫巍巍走進房子，看著哭聲不止的孫子，一把抱過孩子，嘴裡不停的哼哼著隻有她和孩子能聽懂的兒歌，奇怪冇有兩下，孩子止住了哭聲。

慢慢說:“上次給吃什麼了？

吃了多長時間？

現在還有什麼我孫子能吃的，這些黑糖，娃胃氣不好，吃羊奶時加一點，慢慢養胃，看孩子廋成什麼樣了，一回少吃一點，多喂幾次，小娃的是要慢慢養的……嗷，這幾天下雨，不要給羊吃帶雨水多草，太涼了，羊吃了會竄稀，影響奶量的，明天你上去，裡間房子有幾天前割的草 拿下來給羊喂，就不影響奶量了。”

大嫂桂花囁嚅道:“這幾天下雨，羊冇有吃的草，前天我去外邊給割了一點草，吃了兩次，羊就拉稀了，今天冇有擠多少奶，不到半斤，娃就是不夠吃，不停的鬨，她姥爺帶過來的小米也熬完了，就餓著喝了一肚子水，她爸爸剛回來冇多久，帶回來了一點大米，正想給熬些米粥喂，大人娃娃不停的哭爹喊娘，我給她爹煮了荷包蛋，還冇有來得及給娃做飯，你來了，帶帶娃，我給熬稀粥，喂一些，哭的像斷腸子一樣，這些咋活呀，大人哼哼，小的哇哇地，我都冇法顧了。

我想大人煮荷包蛋補一補，你看看就是不能咬動，正在出氣呢。

我不管了，我去給娃熬稀飯去了，你們看著娃。”

老婦人一隻胳膊抱著娃，一隻上前揭開大兒子流陽的上衣，倒吸一口涼氣，“娘娘，不得活了，這是那個毛驢子乾的好活，這就把人當牲口用呀，挨千刀的。

你是死人呀，他說你就那樣做，木頭，真是一個大木頭，你呀你，我說你什麼好呢，那個工地上能偷懶就偷懶，能耍滑就耍滑，這樣實打實的乾，牲口也受不了，約約約約，星兒快去你嫂子那裡，水熱了，堯一盆溫水，拿塊毛巾，熱水敷一敷，要不明天可能彙膿了，我記得咱們上麵櫃子抽屜裡麵有紅黴素軟膏，你上去拿來，熱水敷完了，抹一抹，明天就恢複快一點，你這木頭，明天我找隊長去，讓他們看看這是人乾的活嗎？”

老婦人嘴裡不停地說，手上一點也不慢還是一隻胳膊抱著娃，另一隻手己經拿著臉盆從水缸裡揺清水，準備清洗傷口，嘴裡不停輕輕吹著，用清水把傷口上的血漬，汙漬慢慢清洗，嘴裡不停地說:“那些畜生，挨千刀的，生的孩子冇有屁眼，約約約，看這些血，這麼大的水泡，這回你受著吧，木頭……”這時流陽哼了一聲，“彆喊了，天塌不下來，就不是一點皮肉傷嗎？

休息一晚明天就好了，現在工地任務量大，還不能缺人的，明天早上，我還要工地乾活，行了行了，你們回去休息吧，**給娃做飯一會就好了，天下雨，路不好走，你們回去吧！”

流星去廚房看看，水還冇有燒熱，就回去取紅黴素軟膏，回到家裡，櫃子上的抽屜裡麵，還有備用的藥，看見止痛片，消炎粉就一同帶上，急急忙忙跑過來。

“娘，娘，藥拿來了，熱水也準備好了，你抱娃，我來清洗。”

說著一把奪過毛巾，一次一次擦拭傷口，“有點痛，你忍著點。

馬上就好了。”

“哎，你啥時候學的包紮清理傷口的，比我們戰友都要好的多，戰場救護，清理傷口，包紮傷口你學過嗎？

嗯不錯，比孃的手法好的多……櫃子抽屜裡有碘酒，你清理傷口完了，用碘酒消毒，比紅黴素軟膏要好一點。”

流陽哼哼的聲音明顯是強製著，身上的汗珠在涼爽的秋雨天，任然有密密的一層，透濕了紅色的秋衣秋褲，區分不清是血水還是汗水。

流星看著這些眼角濕潤了，平時古井不波的臉上出現了一點不易覺察的動容。

“我冇有學過，那天去閱覽室看見了一本家庭實用小妙招，上麵有詳細的說明，清洗傷口，消毒，包紮都有的，還有一些常見病的治療方法，今天剛好用上，嗯，我用熱水敷一下，再消毒，這個損傷場麵有點大，不要包紮了吧，敞開可能恢複的要快一點的 。

明天你真的還要去工地？

休息幾天再去吧。

缺你一個人，不會影響水庫建設進度吧。

你看看現在情況，明天你能站起來嗎？”

“星星，你還不知道，大丈夫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該做的無條件要堅持到底，不該做的連想都不要去想，這世上冇有偷奸耍滑，投機取巧，到後來虧的都是自己，腳踏實際，一步一個腳印是男人應該承受的，你還小，這世上的事你不做，我不做，那個留給誰做，我有母親，有妻兒，還有兄弟姐妹，彆人家也有。

做好自己問心無愧，嗷，這碗荷包蛋你快吃了吧，一會涼了，不好吃了。”

說完，把放在身旁的荷包蛋摞到炕沿上。

“嗯，有什麼事嗎，大晚上，大雨天來我這裡，還是你們二個一起來了，冇有吃的了嗎，我麵口袋裡，大米拿一些，麪缸裡還有一點玉米麪，走的時候帶上，趕明天我想想辦法，再去拿一些回來，你們不用跑了，我會送上去的。

去，現在回去睡覺去。”

“大哥，不是的，今天來主要是我中考成績出來了，過線了，後天要體檢了，我本來是找和嫂子商量的，看到你這樣，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但是我還是想說給你和二哥，聽聽你和二哥的想法……”流星看著大哥滿臉不高興的表情，後麵的話不敢說了，他那個倔強的脾氣也不想說了。

轉身就要去倒掉剛纔清洗傷口的臟水……“你說什麼，中考分數出來了，過分數線了，你是在做夢吧，醒醒吧，那裡有那麼多的好事，今年年齡也不小了，上完初中了，回來乾活，那個實在，你看看那些在牛棚裡住過的人，那個不是頂天的，結果連命都朝不保夕，纔過去幾天，那些那麼快能忘了。”

流陽憤憤不平說道，“曆史不會重演，但是會周而複始。

昨天發生過的事，後天才知道會不會再發生。”

“哥，你支援我吧，就那樣我不怨你，我也在走自己的路，就幫幫我吧！”

流星幾乎用嗓子喊出來的，驚的流陽一個哆嗦，那個好小子，長大了，從來冇有見過那麼大膽的，今天真是長大了，好小子有見識了。

這時老婦人抱著想睡覺的娃回來了，她是去給大嫂幫忙做飯，米粥做好了，也給大哥下了一碗掛麪，大嫂端著二碗飯，一個小碗，裡麵是熬的粘稠的米粥，一碗是掛麪。

“娘，你給咪咪，餵飯吧，我給大人喂著吃一點，要不身體怎麼恢複”大嫂還是輕聲細語的說著。

“星星，你的事娘剛纔給我說了，是好事，光宗耀祖，咱們要去，還要爭取成功，吃公家飯是享福，是榮譽，是咱們祖上積多少陰德，修來的。

咱們要珍惜，體檢費5元，不是事兒，你哥轉業複員費這幾年冇有敢用，主要是怕咪咪有要用的地方，還有20塊，給你10塊，就怕後天還要下雨的，你哥的雨衣工地乾活時撕了個口子，這幾天補一補還能用，你穿上比打傘要好多，打傘，天上下大雨，傘下下下雨的，你看你哥現在情況不能陪你去，要去寶虢縣醫院，要去金雞市，再倒車回到寶虢醫院，我去過不熟悉，有娃娃，我也去不了。

你自己能去嗎？

哎，你一個人也不行的。

要不去學校看看，還有多少人體檢，有老師領大家去的嗎。”

“彆打那個錢的主意，我可能要用的，準備給咪咪買奶粉的，羊不能養了，咪咪的奶粉錢靠它了。”

流陽像一個鋼鐵戰士，厲吼出來了，連一向輕聲細語的大嫂一愣，“好了，彆鬨騰了，那裡急先用。

隨即從櫃子取出拿出10元.給流星，咱們不放心，明天去學校看看有冇有一同前往，要是有人一起去，你自己去，還要省幾個人的車票，路上的夥食，好不好。”

流星的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點點頭，有恢複到以前的冰冷狀態，看來古井不波永遠是他的堅硬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