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橋鋪路
不然方纔的那幾句話，要是流傳到外祖父耳朵裡，估計李沁歡直接就要捲鋪蓋走人了。
讓一個外人來當家做主，他們太傅府的顏麵要往哪裡擱？
“嘖，幾個丫鬟和守衛見識淺也就罷了，從正門走出來的嬤嬤，怎麼也如此不識時務。”楚默 冷冷一哼，俊顏上儘是冷漠。
話音落下，青羽眸中笑意更濃了，而李沁歡的臉色，卻是瞬間鐵青了。
李沁歡這個時候也左不過十五六歲，和她年紀差不多，哪裡能夠算得上是在後院裡頭看管雜事的嬤嬤？
“你、你……”李沁歡氣的說不出話來，捂著胸口，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臉頰憋得通紅。
戲看的差不多了，青羽這才起身，就著楚默 伸過來的手，輕巧的下了馬車。
從萬象寶閣出來，在取馬車的途中路經一家衣裳店，念著時間寬鬆，楚默 拉著她去買了一套全新的裙衫，替換掉他們青餐露宿穿的那一身。
楚默 雖然冇說什麼，青羽卻是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四年未歸家，穿的簡樸了，會被同門的人笑話。
雖說青羽自己是不在意這些，但是看到楚默 認認真真的聽著店家的建議，在那堆女子的裙衫中挑選適合她的款式，青羽卻是不想阻攔了。
一襲水藍色的雙蝶輕羅百合裙分外合身，點綴著水鑽的絲綢絨條係在纖細的腰肢上，勾勒出亭亭玉立的身材，嫋嫋婷婷往那裡一站，自是有種大家閨秀的清貴之氣。
青羽本就長得水靈，如此的一襲淡雅裙衫，更是襯得她清新脫俗，如出水芙蓉般嬌美可人，雖然年紀小，但卻氣質出眾，與楚默 俊男靚女站在一起，甚是惹人注目。
而李沁歡更是在看清楚青羽的臉後，怔楞了好半晌，才結巴著道：“音……羽兒妹妹？”
這不是四年前被送走的長女青羽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守衛一聽李沁歡的稱呼，頓時也傻了。
這看著跟個皇室公主一般有架子的女子，是他們太傅府上的嫡長女？怪不得這姑奶奶能在太傅府門前鬨事，光是這嫡長女的身份，就不容許他們這群下人造次，再加上一個遊塵親傳弟子的身份，還不此刻就要被剁了腦袋？
“奴才眼拙，冇有認出大小姐的身份，還請大小姐贖罪！”那守衛終於反楚過來，跪地朝著馬車的方向磕頭認錯。“大小姐與公子方纔教訓的是，奴才這就去向老爺通報！”
到底是在太傅府混了多年的人精，守門的人要是冇有點眼力勁兒，還不讓來太傅府拜訪的人儘數得不到好處，平白敗壞了太傅府百年好客的名聲。
青羽一開始進了城門的時候，心裡頭就估算著在門口殺雞儆猴這件事，畢竟這一回來，算上葬禮，少說也要小半個月的功夫才能走完流程，若是一來就在門口被壓了氣勢，過後的日子裡她要怎麼立威？又怎麼和她的好姐妹青渺玥聯絡感情？
平白無故的就被看低了去，這件事情她纔不依。
瞧見他這般識時務，青羽也不再為難，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輕啟紅唇。“去吧。”
“是！”那守衛連滾帶爬的進了門。
門口的這一關是解決了，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可不好打理。
青羽這麼想著，掃了一眼邊上站著的、麵色古怪的李沁歡，淡笑道：“多年不見，李姐姐還是這般纖弱善良，見到受傷的人還是會求情。”
這話一落，李沁歡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她方纔就是想和楚默 這樣的俊美男子套個近乎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罷了，哪裡就是要真的幫著他們？
可旁邊的人還在看著，李沁歡也隻能道：“妹妹過譽了，太久未歸家，妹妹怕是和咱們都生疏了，還是快些進來吧。”
說完，李沁歡瞪了一眼牆角邊上臉色煞白的丫鬟們，嗬斥道：“大小姐就在門口，你們這群冇眼力見的丫鬟還不快些把大小姐迎進府去？一個個呆站著乾什麼！”
“是、是！”
青羽冷眼看著她以主人身份自居，心中鄙夷的很。
一個外來的、根本不姓青的人，站在門口變著法子的要邀自己進府，要說是冇有一丁點兒的彆的心思在裡頭，她根本不相信。
勾搭了青渺玥還不夠，李沁歡還想再藉著她這個嫡長女的名頭來沾個光，近一步在下人中奠定她“表小姐”的身份。
她要是真的跟著李沁歡進了太傅府，這要是傳到了外祖父的耳朵裡，少不得又是一頓批評。
外來的人，哪裡有資格和嫡親的之女站在一起、同進同出？
也就隻有青渺玥那個蠢蛋，纔會任由她在身邊待著。
隨著一群丫鬟在自己身後頭跟著，青羽未理會分毫，她故意錯開了李沁歡佯裝著親近，要過來挽著她的手臂。
餘光瞥見李沁歡尷尬的表情，她唇角微微上揚，卻是眉頭輕鎖，似是無限憂愁。
“姐姐這麼一提，妹妹心裡倒是好生擔憂，四年未歸，冇有在父親、母親的身前儘孝，這都是羽兒的不是，也不知他們二人的身子可還好？有冇有責怪羽兒的不孝。”
說到動情處，青羽還適時的濕了眼眶。
李沁歡聞言，也顧不得方纔的尷尬，忙安撫她道：“妹妹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姨媽和姨夫一直都掛念著妹妹呢，妹妹走了之後，姨媽還每個月都去一次慈安寺上香，專門為妹妹祈求平安，姨夫亦是是不是的唸叨著妹妹，現下一重逢，感動還來不及，哪裡會責怪呢？”
這話一說完，李沁歡就覺得心裡頭有點不是滋味了。
青羽是太傅府嫡生的的血脈，哪怕是離家再久，隻要一回來，嫡長女的位置始終都是她的，那些個好東西也都緊趕緊的往著她的宅院裡頭送，哪裡像是她這個外來的人？
不僅要看著彆人的臉色行事，還要左右逢源著討好，雖說是比之前的家裡待遇好，可也是個萬丈深淵，一個處理不好，就被下人嚼著舌根子罵自己是外來的白眼狼。
念及至此，李沁歡看著青羽身上穿著的料子，不由得急紅了眼睛。
雖說門口停著的馬車簡樸，可是她這一身料子看著就不便宜，遠遠的要比她身上穿著的這身要好多了。
“大小姐，老爺、太老爺已經得了訊息，此時都在正廳候著，喚您快些去呢。”前去傳話的守衛已經回來了，對待他們的態度，明顯比起之前的還要更尊敬，看來，是得了那邊的青聲，先一步表現來了。
“姐姐，一起嗎？”青羽親昵的朝著李沁歡笑，清秀的小臉上揚著燦爛的笑容。
“不了，我還有事呢，妹妹還是快些去吧，彆讓姨媽姨夫等著急了。”李沁歡連連擺手，找了個藉口便先走了。
她一個不姓青的人，哪裡有什麼資格去議事的正廳？
李沁歡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回頭，悄悄瞧了一眼青羽離開的方向，心中疑惑的很。
她記憶中的青羽是機敏聰明冇錯，但是遠冇有現在這般，句句幾乎都是戳著她的痛處來說，莫不成是這幾年……
估計是自己想多了吧，一個十四歲的丫頭，整天在山上待著，哪裡有可能長出這些個心眼？不然就太可怕了。
李沁歡搖搖頭，腳底下生青一樣的快速離開。
青羽的祖父在當今聖上剛剛登記之時便已然助賢，經曆了幾十年的歲月，再加上他平日裡為人謙和，對待貧苦百姓也是能幫就儘量的幫，太傅府在百姓心中有著不可撼動的重量。
所以當年她還在進京城的時候，太傅家二女的身份在百姓中聲望頗高，以至於後來她以命格不好的緣由給送去了清塵身邊，她的口碑也冇有減多少，一些不好的流言傳出，也大多都是那些官家子女中放出的訊息。
即便太傅府有資格裝飾如同皇宮般富麗堂皇，但她祖父生性不喜奢華，宅院的佈置也大都以清雅為主，在教育子女上，更是時刻提醒“勤儉勿奢”。
青羽在為人處事上，各方麵都是受了祖父的影響，可謂意義重大。
一踏入後院的側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方寬廣清澈的池，此中各類魚兒五彩斑斕，似是感受到了來人的動靜，化開一個小點，本平靜的水中瞬間蕩起一層瀲灩的輕波。
穿過木質的小橋，繞過由上粱簷垂下的花條，走過青石板磚的後巷，記憶中一幕幕熟悉的場景，在青羽每踏出去一步的時候儘數如走馬觀花般回放。
那小橋上，是她幼時陪祖父、祖母垂釣，卻被勾起的魚兒甩了一身的水漬，惹得威嚴的祖父麵上露笑。
那後巷裡，是她出嫁時，坐著花轎被抬出去經過的地方。
“祝姐姐與姐夫情同一心，恩愛到老。”
青渺玥帶笑的音似是在她耳邊輕語，那嬌儂的音調，聽得當初與父親生疏了原本就不深感情的自己心中感激。